更别提不知情的程大人,顿时这南陌看似无害的面容,让程知府心里直打鼓。
不过有一点她敢肯定,这丫头之前是景府的人,并不是沈小侯爷身边的人。
南陌轻笑,“那个人让你知晓所谓秋眉的死因,却不让你去报官,反而设计让你用这等下作的手段害我,究竟是何用意,你可想清楚了?”
子茶垂眸,睫毛颤抖,“你已经起了歹心,想杀了我,又何必牵扯她人进来?”
程大人皱眉,看那沈小侯爷对这姑娘的态度,他诚心给她个台阶下,只要她肯承认,必定从轻处罚。
“坦白从宽,只要你承认行凶,本官自当从轻处置。”
南陌笑了,“即便是死囚,也该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不是吗?”
她的神色太过无畏,在月色的衬托下,竟然清冽不已。
程知府心内一凛,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且先分辩,若是想在本官面前,做那等巧舌如簧的东西,本官必替天行道除了你。”
程大人说的正义凛然,南陌却明白,子茶的这番做派,少说已经让在场的人信了七八分了。
可是她注意到在一众人愤慨的表情里,有一个人却始终是淡淡的表情,甚至在程大人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乌黑的发丝隐匿下,轮廓清晰的面庞沉了沉,略微掀起的嘴角仿佛是在嘲弄。
这人便是程知府的手下齐信,齐大人。
看来他已经瞧出端倪,却什么都不肯说,眼睁睁看着她要如何辩解,反败为胜。
南陌心下冷然,此刻却顾不上与他计较。
直直看向躲在姚雪背后的妙儿,“你就是那个人证吧?”
“你……你想做什么?”妙儿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南陌。
姚雪高声道:“南陌,你随意攀咬府中丫头,以为景府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南陌看着状似无辜的妙儿,知道她是顺水推舟,为着先前她戳破给侯姨娘饭食中动手脚的事。此举为报复。
南陌缓缓道:“你看到我要勒死子茶,可我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不想着帮忙给子茶解围,却想着怎么去把知府大人给叫来,将事情闹大?”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也有了疑惑。是啊,这南陌一介女子。这妙儿要是看到了南陌行凶,为何不帮着子茶一起制服南陌,反倒费尽心思去旌移厅报信?
妙儿心内慌乱,面上却强自镇定,“你当时正在动手,我怕极了,哪顾得上这许多,只想着去人多的地方,求别人来帮忙。”
“好”,南陌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说法,“那么我问你,从这儿到旌移厅,再引人回西苑,需要多长时间,我既已动手,这么长时间了,人竟然还没死,我未免也太无用了些。”
子茶白了脸,“你怎么如此无耻?我费尽力气从你手下挣脱,你却将自己说的一派无辜。这西苑自侯姨娘走后,婆子们也散了,只剩下我和妙儿两人。妙儿去报信,西苑只有你我二人,不是你动的手,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苦肉计使得挺好,”南陌由衷赞叹,“可惜,还差点儿狠劲儿。”
南陌在自己脖颈上做了个收绳的动作,众人一头雾水,却见她一步步走近跪着的子茶。
姚雪还未开口,程大人就护住“苦主”,厉声道:“你做什么?还要当着本官的面行凶不成?”
南陌顿了步子,指着子茶的颈子,“诸位仔细看看看,这动手的人是谁,自有分辩。”
子茶脖颈上的伤口可怖,有些地方还有皮肉外翻的迹象,确实是麻绳勒出来的。
南陌见一众人里只有齐信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叹了口气道:“若是我要勒死她,为何只伤了她颈子的前端,而脖子的侧面无伤呢?”
众人再看子茶,才发现她脖子的伤虽然可怖,但确确实实只有前端有伤,侧面无伤,光洁无暇。
如果是南陌动手,以脖子前端伤口惨烈的程度,脖子的侧面定也会留下痕迹。可如果是子茶自己动手嫁祸南陌就说的过去了。
因为角度限制,她用绳子伤自己的时候,就算狠得下心,侧面的脖颈却没法儿照顾到。
众人此时才恍然大悟。
姚雪见此,心内暗恨,可却勾起唇角,看向程大人。
“大人,景府可是鹄城的楷模,这丫头满口胡言,您身为父母官,难道不该惩治吗?”姚雪面上浮现了一丝狠色。
颠倒黑白!
这表小姐与南陌的恩恩怨怨,景府的下人多少都知道,如今看她话里话外竟是要回护子茶,诬陷南陌到底了。
程知府皱眉,一番权衡利弊后,突然看向南陌,高声道:“本官看这丫头以下犯上,竟敢口出狂言污蔑主子,真是罪大恶极!来人,将她拿下。”
“本侯的人,谁敢动?”这一声仿佛从无间地狱而来,阴狠无比。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沈易笙很少这样自称,他实在气不过有人敢为难他的丫头。
众人向身后看去,头戴莲花冠的尊贵无匹的小侯爷,身旁站着身体羸弱的大小姐景觅。
姚雪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怎么会这样,不是派人看着么,怎么会?
她满眼通红,看向南陌,是你?
南陌毫不畏惧对上她的眸子,“姚雪,你和刘成勾结,拘禁大小姐,还瞒天过海,说她去了侯氏娘家,意欲借此掌控景府;颠倒黑白,教唆子茶妙儿,陷我于不义,真是胆大包天。”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可是众人心里是门清儿,如果今日不是沈小侯爷带着大小姐出面。这南陌可就要大难临头了,任她伶牙俐齿,也比不得强权压制。
子茶妙儿被程知府派人送去军营,沦为军妓。姚雪和刘成双双被打入鹄城牢狱,十日后菜口问斩。
鹄城牢狱。
她好饿,好饿……姚雪将发霉的稻草塞进嘴里咀嚼,只为换来一点点饱腹感。
好冷……
多少天了?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迎风行走,冷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划开一道道的口子,在原本就皲裂的皮肤上刻下一道道的血痕。
朦胧中,她看到那个人走近自己。
“淮哥哥……”她喃喃道。
可是他却连她看都没看一眼,便从她身边走过,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
姚雪只觉得冷极了,方才那幻化出来的天寒地冻,都没有那个人的一个眼神来的冷冽。
锁头动了动,几个狱卒跟着牢头来了这间牢房,一个表功道:“头儿,就是她,新来的女死囚。”
姚雪的眼皮子耷拉着,根本沉重地抬不起来,可是听到这些人的对话,还是心下一紧,身上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们要做什么?
她只能听得清动作,多日来的未进食物,姚家肯知道她入了牢狱的消息。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看她,仿佛姚氏一族根本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她知道,但凡姚家有一个人肯站出来,稍稍打点,她也不会过成这副样子。
姚雪睁开沉重地眼皮,看着那前头站着的人已经开始解腰带。
空气中,有人喘着粗气,有人已经在摩拳擦掌。
姚雪曲起腿往后靠,可是力不从心,几日来只有脏污的臭水喝,根本就没力气反抗。
更何况,男子天生的力气就要比女子大。她就算恢复了全部的力气,也没办法阻止一个成年男子的胁迫。
“美人儿,你往哪跑?”那个牢头舔了舔嘴巴,喉头更加干涩。
他指头兜着一串钥匙,在空中旋着,面上更是一副淫邪之色。
姚雪面色惊恐,姚家虽然不是什么富户,可也全了后辈们在鹄城的体面。
如今的姚雪却是狼狈不堪,她一直妄图将别人踩在脚下,可是到头来,自己却落得一个这样的境地。
与臭虫共生,与鼠谋食,在肮脏不见天日的地方,被这些人羞辱。
“大哥,你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你,你吃得消吗?”
看着姚雪面上的狠色,那牢头却是咧嘴一笑,“没听说过,最难消受美人恩嘛。”
其他的狱卒便一起起哄。
这已经是惯例了,这些死囚,无论男女,只要长相稍微俊美清秀一些,都会由他们这些人过一遍手,尝尝鲜。
反正都是个死,临死前让他们快活一番,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姚雪见他满口黄牙,咧嘴笑得时候,用力努起的鼻子伸出一小撮鼻毛来。
登时就差没昏过去。
她怎么会落到这样的男人的手中。
“你们强占民女,会遭报应的。”她仰起脖子,汗渍顺着脏兮兮的发丝流下来,黏糊糊的贴在一起。
以前,她是最不容许自己的姿容有半分不得体的,可是如今这狼狈的模样,却是她真真切切必须感知到的。
那牢头见她义正言辞,哈哈大笑,左右对视道:“报应?老子不怕。”
其中一个狱卒道:“头儿肯碰你,是你的荣幸,死前能服侍我们哥几个儿,不枉你来人世走一遭。”
“诸位且慢,我与她有事未了。”
清冷的声线传来这牢狱,有人回身看去。
来人是个女子,且神色庄重,气质高华而不可逼视。
可是这牢狱重地,岂容她说三道四?本欲发作,待看清她身旁跟着什么样的人后,那牢头还是噤声了。
笑话,那可是知府大人身边的齐大人。
一向不苟言笑的齐大人此刻竟然面色谦逊,恭恭敬敬地跟着这姑娘的身后,可见她地位有多尊崇。
所有人被摒退,这牢房里只剩下南陌和姚雪二人。
“哈……咳咳……”姚雪喉咙因为剧烈的笑,而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贱婢,总是能利用身边所有可利用的一切事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南陌耐心等她一番咳嗽完后才缓缓道:“滋味如何?”
姚雪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刺她,当初报复景觅的做法。
姚雪咬紧牙关,“你不过是个蝼蚁罢了,仗着自己运气好,赢了这局,有什么好得意的?”
“蝼蚁?”南陌反问,却没有一丝质问的意思,她淡淡笑了,“真正高贵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蝼蚁的所作所为而勃然大怒?”
南陌嗤笑出声,“因为你自卑,所以会介意谁爬到你头上去,你没办法容忍,所以才会动手。”
灯线昏暗,姚雪听到这样的言论,止不住又一阵咳嗽。
她竟然看得出,自己羞于拿出来的心思。
是,她嫉妒南陌的好运气,所以想要惩治她,因为自卑,所以嫉恨景觅天生就有的一切。才会不顾一切想要抢夺过来,成为她自己的。
南陌接着道:“我制止了那些人,不是因为不忍看你落得如此下场,而是那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太过屈辱,我愿意给你个体面。”
“南陌,你放过我好不好?”姚雪咬着指头,撑起身子,爬近了一点儿,她仰头看她。
指尖鲜血淋漓,面上是真的后悔不已,“我不该跟你作对,我错了,可我根本就没有伤及你的性命对不对?”
“是吗?”南陌蹲下身子。
一字一顿看着姚雪的面孔道:“或许换一个人,早已经死在你的手中了。你觉得,杀人未遂,便是无罪吗?”
也算不得杀人未遂,她害死了秋眉,利用景芝来对付自己,又给她扣上谋害人命的帽子,如果不是沈易笙出手,此刻得到现下这个光景的便是自己。
姚雪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没有伤及她的性命?
姚雪见她如此,知道再无指望,颓然道:“你是真的命好,凭什么他们这一个个的,都要护着你?”
先前在景府,淮哥哥纵容她,景觅保护她,侯姨娘宠着她,董老先生,就连老爷老太太,都是对其赞不绝口。
“你苦心经营,也不过为她人做了嫁衣。”
“景芝?”姚雪的眸子里猛地抽出一丝不可置信来。
南陌不置可否,早就猜到了有人在帮她。毕竟秋眉沉塘,同姚雪不会有什么关系。秋眉不会傻到在提醒了自己以后还去主动招惹姚雪。
而景芝此举不过是借刀杀人。如果南陌输了,她乐见其成,送自己假想的情敌去死。而如果阴差阳错沈易笙保住了南陌,那么姚雪必然会因此受到重挫。只要有姚雪在,这小姑娘的前途能好?究竟是自己的亲姐姐把控府中的内务更好,还是一个外人更好,只要不是傻子,内心都有分辩。
南陌居高临下看着她,“猜的很好,可我不会替你斗,我会离开这儿。”
姚雪颓然一笑,她连她最后的想法都知道了。
恨恨道:“既然来了,那你给我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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