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已经很老旧了,无论是设施还是路况,都和新小区有云泥之别。
但唯独有一样,江晚意很喜欢。
在这个小区的正中央,有一颗非常大的梧桐树,听楼下的老奶奶说,它已经快百年历史了,枝繁叶茂,从江晚意的窗台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它的树梢。
细小的枝干歪歪扭扭的一路往前,最长的一根,几乎快要伸到她的阳台上,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
今夜的风很大,梧桐树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江晚意清楚的看到,有几片还泛黄的树叶跟着掉了下来。
就落在了陆中队的面前。
他眼神很灼热,带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两人的站位很近,近到她几乎能够感觉到陆中队的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拍。
她惊慌的往后退了好大一步,像个受惊的兔子,抓紧了胸前的背包:“我,我……”
我了半天,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为什么拉黑他?
因为他可能是林舒的相亲对象?
可话都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来,只能撇过头去,沉默下来。
陆铭生一直看着她,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儿细微的表情。
在警校的时候,他最好的一门科目,就是心理侧画,几乎回回考试都是满分。
那时候导师说他是天生就要做侧画师的料,可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做了森林武警。
这种细致的观察力,让他在很多时候,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也正因此,他常被战友们调侃,说他有一双透视眼,什么都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虽从未表露,可心里也的确是引以为豪的。
可如今,江晚意站在他面前,紧抿双唇,微皱眉头,那张还没他手掌大的脸上,边边角角都写着“倔强”两个字。
他头一次,看不透一个人的心思。
她在抵触他。
很明显的抵触。
可是,为什么?
陆铭生张了张嘴,想问,但说出口的却是:“江小姐,你吃晚饭了吗?”
江晚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铭生重复道:“很晚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这里很安静,他的话,江晚意听得很清楚。
她咬住下嘴唇,沉默良久:“陆中队。”
陆铭生抬眼看她。
她深呼吸两口,这才抬头,眼眶很快就红了:“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好一点。”
说完,她也没等陆铭生回话,拉开闸门就跑了进去,她没敢停,一路跑回家,将门反锁上,才放松下来,靠着门板,紧咬牙关,但温热的液体还是不停从她的眼眶里掉落下来。
真的。
想回家了呢。
这该死的城市,她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江晚意哭得没力气,缓缓蹲下,蜷缩成一团,她抱住自己的膝盖,轻轻的啜泣着。
啜泣声在房间里回荡着,清脆又响亮。
再过了一会儿,声音逐渐变大。
再到最后,她不受控制的放声大哭。
***
两小时后,江晚意顶着自己哭得发肿的眼眶下楼丢垃圾。
楼道里很黑,声控灯好像坏了,她打着手电筒抹黑往下走,行至二楼的时候,看到那楼下花坛边,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顿住,有些不敢置信。
陆中队?
她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他……
该不会……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陆铭生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过头来。
那双原本冷傲的眼睛在看到江晚意的时候一瞬间变得柔和下来。
他丢掉手里的烟,缓缓站起来,地面上是一堆已经掐灭了的烟头。
两人隔着长长的楼道遥遥相望,江晚意不明白。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楼下等。
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回去。
她手里的垃圾袋像是灌了铁一般,拎得她手酸。
她下意识的想逃。
“江小姐。”在她付诸行动之前,陆铭生出声叫住她。
或许是因为抽了烟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江晚意顿了顿:“我在。”
下一秒,楼道里传出一阵稀碎又清脆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逐渐靠近。
陆铭生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逐渐清晰,在这寂静的夜里,她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可只是片刻,她就硬生生的将那股声音压了下去。
她稳住情绪走出闸门,避开了陆铭生的眼神:“陆中队,不回家吗?”
陆铭生看着她的头顶,略微沉思:“江小姐,睡不着吗?”
江晚意没有回答,默默往前走。
自从开始垃圾分类之后,楼道里的垃圾桶全都被撤走了,所有垃圾都要集中丢到一起,很不巧,江晚意住的这栋楼和垃圾点有一小段距离。
她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跟上。
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隔着不远的距离,井然有序的响起。
江晚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问:“陆中队,您有事直说。”
您?
陆铭生有些诧异的挑眉。
这么生疏吗?
他皱着眉头:“我没事。”
江晚意有些恼了。
海市的男生莫不是都像他这样,明明已经去相亲,有了交往的意图,还大半夜的在别的女孩子楼下等他。
她突然觉得很生气。
但又不知道生气是为自己还是为林舒。
她撇过脸,冷漠的说:“没事的话,陆中队可以回去了。”
“你在这里,很容易给我造成困扰。”
困扰?
困扰!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陆铭生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江晚意感觉到了,她走了没两步,也跟着停顿了下来。
缓缓回过头去,就看到陆铭生那绷直的下颌角,以及微微眯起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江晚意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不等他说什么,陆铭生就说道:“江小姐,你要是有空的话,周四可以来一趟海市分局。”
江晚意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想说话。
但是陆铭生没给她这个机会,接着说道:“如果来不了的话,希望您能给局里报备一下。”
“我……”
“今晚打扰了,抱歉。”
陆铭生说完后,转身离开,只留下拎着垃圾站在原地的江晚意。
她静静的看着陆铭生的背影,他真的不愧是警校毕业的,走起路来一板一眼,腰肢挺得笔直,走路永远带风,即使是简单的黑白运动套装,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很好看。
江晚意眨了眨眼睛,鼻头又开始泛酸,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直到将垃圾丢掉才回头。
回过头来,她看着空荡荡的楼道,下意识的寻找了一下。
嗯。
很好。
陆铭生不见了。
不见了也好。
他就像挂在天边的月亮,清冷,孤傲,从来不是为她一个人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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