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回家

江晚意把这个事情整理成了一篇不长不短的报告发给王薇，很快就得到了王薇的回复。

她甚至不是回的微信，而是直接打的视频。

江晚意接到视频的时候，刚刚忙过一段落，手上还沾着血，看到王薇打过来，也顾不上擦，接着电话就往旁边走。

视频接通后，王薇看着屏幕里，戴着后口罩的江晚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疼。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随后她就问：“直播是怎么回事？”

江晚意一听这事儿就来了精神，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下午的时候，我和陆中队讨论了一下，一致觉得现在纯靠纸质和电子版输出的话，效果有点差。”

“他说警队刚好也有心想要做一个科普类的视频，但还没有落实。”

“我这一合计，薇姐，反正咱们也有自己的渠道，不比电视台的差，这刚好不就能整合一下吗？”

她兴致勃勃的说着，眼里面都在冒星星。

王薇默默听着，等她说完了才问：“这个方案是你提的，还是陆中队提的？”

“有什么区别吗？”江晚意傻傻的问。

王薇点头：“有，如果是陆中队提的，我们能省去中间的一些麻烦，直接跟上级申请联动。”

江晚意听明白了，毕竟民间组织和官方联动还是需要一部分程序要走的，更何况这个纯粹是陆铭生私下跟他提的，没有正式的函文和招标会下来。

如果他们想要自己联系官方的话，怕是有点难度。

江晚意原本的热情被王薇轻易的给浇灭了，她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薇自然看出了她的难过，于是安慰道：“你也别太悲观，这个点子是可以的，如果能拿下来的话，也不是不能做。”

“我等下去跟领导们商量下，看他们怎么说。”

接着两人又讨论了一下细节之后，才挂掉电话。

果然是职场菜鸟，这种心心念念想的东西被人否定的感觉还真的不太好受。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她看了一下朋友圈，就那么刚好的看到了梨珍发出来的视频。

视频不长，总共就那么十来秒，是她今天放生海龟的时候拍的。

视频里的她笑得那叫个灿烂，原本那些只有她拇指大的海龟经过几天的精心照顾也大了一圈，在她的催促下，争先恐后的往海里面逃。

江晚意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关掉视频，长长的叹了口气。

比自己项目没过更难受的，是自己的死对头她非常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要说谁对这些小海龟付出得最多，除了培育部的同事，就是江晚意了，从一开始的抢救，到后面的培育，她都是全程参加的。

可职场从来不是个讲情理的地方，即便她付出过很多，但最后是梨珍完成了这个项目，大家也就只会把这份功劳给算到梨珍的头上。

后悔吗？

职业生涯中第一个作品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江晚意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情理了一半的动物尸体，那个尸体堆，在她刚来的时候，堆得跟个小山丘似的，但现在经过一整天的情理，已经少了不少，最底下那一层的尸体没有办法分离，已经腐烂了。

之前她偶尔听温采提过一句，说是下面的死亡时间最少也有一个多礼拜，没办法完全分离，甚至连是什么东西都有些分不出来，只能做个大概的统计。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是江晚意能够插手的了。

她在这里原本也只是做一些宣传类的工作，收集一些素材而已。

可正是因为近距离接触了血腥的场景，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流逝，才让她深刻的认识到，这份工作的沉重和艰辛。

所以，她不后悔。

她的人生还长，一个项目没有了，总还是会有另外一个的。

想到这里，她才放松了些。

前面还在忙得昏天黑地，陆铭生的身影和大家的交杂在一起，她几乎没有见到他休息过。

天色已经晚了，灯光开始重新接起来，陆铭生和温采坐在一起，两人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她隔得远，听不清，也不是很想听清，只隐隐约约的看到陆铭生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很愁苦的样子。

她下意识的靠近，刚走进就听到温采凝重的声音：“这个窝点，一周了还在长时间使用，说明这个走私集团当时距离这里不远。”

“但我们的同事已经排查过，附近五公里以内，一点痕迹都没有，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陆铭生也一脸凝重，但他思考了一下，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性：“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故意制造了一个窝点，来扰乱我们的视听？”

温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没道理啊，这些东西，光是运输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了，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嘛。”

“上次抓到的那个走私犯，有供出来什么线索吗？”

一说到这个，温采的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干脆利落的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点上，才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最讲究的就是义气，审了两个月，他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那要是算义气，我们那些牺牲的同志算什么？”

他说到这里，像是气大了，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又吐出来，烟雾缭绕间，江晚意看到他苦笑了一声，然后给陆铭生也递了一根。

陆铭生接过，没抽，夹在手上。

两人沉默以对，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江晚意在他们身后，见气氛这么沉重，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上去，还是应该离开。

思索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可她刚转过身去，就不小心踩到了地里的枯枝，发出“嘎吱”一声。

江晚意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她扭过头去，正好看见温采和陆铭生两人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

江晚意：“……你们好。”

温采率先反应过来，冲她笑：“你好啊，江小姐，过来坐。”

江晚意摇了摇头：“我就是过来跟铭生说一下，我这边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你们聊。”

她说着就要走，温采赶忙两步上前，摁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给转了回来，就往椅子上怼，“江小姐，别见外。”

他这么热络的态度，倒是搞得江晚意有那么一点儿云里雾里的，她不解的看着陆铭生。

陆铭生冲她笑：“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说着，不由得朝江晚意偏了下头，凑近她说：“不过我猜，应该是和你那闺蜜有关系。”

这……

早说嘛……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陆铭生，小声的说：“卖友求荣这种事，林舒要是知道了，得把我劈开了祭天。”

陆铭生看着她，嗤笑一声，正要说话呢，就见着温采搬着个小板凳坐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江晚意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发凉，她下意识的往陆铭生身边靠了一下，然后才说：“温队，你有话直说。”

温采嘿嘿一笑：“那我就直说了，江小姐，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情况。”

“这两天我总共就睡了四个小时。”

江晚意听着，和陆铭生对视了一眼，她似乎已经知道温采要说什么了。

温采有些不太好意思，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男的的出现一抹柔情来，“我这不是工作忙吗，实在是没有时间看手机，没看到她的消息，所以她就生气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给江晚意看，眼神中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在。

江晚意都没怎么注意看，就这么瞥了一眼屏幕，就看见林舒那一长篇的消息记录……

她捉摸着，最少也得有个一百来条了。

好家伙，这么多。

江晚意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林舒那抱着手机快要爆炸的样子来。

她和林舒大学同寝四年，朝夕相处，太了解林舒了。

林舒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父母疼爱，成绩优异，几乎是那种每个女生都渴望成为的那种女生。

她从小被爱环绕，生活在有光亮的地方，自然就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爱都该在她唾手可得的范围以内。

偶尔会有点作，但三观很正。

她知道温采工作忙，所以只发了微信，没有打电话。

但这么两天来，一个回应都没有，应该除了生气，还会难过吧。

温采的态度的确很好，但是，江晚意并不是个临阵倒戈的人。

尽管她亲眼所见这两天来，温采忙得脚掌都不沾地，但在看到这些消息都没有被回复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就站在了林舒的一边。

她看着温采，默默将手机给还回去：“这个我帮不了你。”

温采闻言，眼珠子一转：“我明天给陆铭生加工作量。”

威胁？

江晚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一个人民警察的嘴里说出来的。

但陆铭生却对此毫不意外，他摊了下手，“你低估了他不要脸的程度。”

江晚意捏紧了小拳头：“林舒是我最好的朋友！”

温采抱着手笑得一脸胸有成竹：“陆铭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为好朋友就应该两肋插刀！”

“但为了女朋友，我也不介意插他两刀！”

“卑鄙！”

“你放心，有需要的话，我还是会为他挡子弹的。”

“无耻！”

“所以，江小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说得那叫个言辞恳切，但江晚意丝毫听不出一点诚意，她看了看陆铭生，心里的天平逐渐的倾斜了。

她默默的在心里哀悼了两秒钟，然后才说：“林舒最喜欢的，是我们学校附近那家的提拉米苏。”

“大学时候每次她生气，给她买她就不气了。”

“感谢你，江小姐。”

温采拿着手机就要打电话，江晚意连忙叫住他：“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但温采压根就当没听到似的，扭头拿着电话就走远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晚意忍不住脸颊一抽，正要说话，陆铭生就笑着拉过她的手：“让他们去吧，他能处理好的。”

“现在，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