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探月桂

走进了灌木丛深处，“咕噜咕噜”的声愈发明显，慢慢走入草中探查，突然柳南歌觉得自己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一团白色球球在湖边蠕动。

柳南歌揪住一角提起，一个黑漆漆的小脸蛋出现在面前，看上去是个不过三四岁的女孩子，葡萄般的大眼睛转啊转，看见柳南歌就静静盯着她，嘿嘿一笑，嘴里的泥水滴滴答答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柳南歌立刻将这女孩倒提起来，同时轻拍后背，女孩觉得不舒服拼命挣扎，想哭却无法发声，拍了几下便“哇”的一口，连泥带水呕了出来。

见她确实吐不出什么了，柳南歌将她倒转过来摆好小脑袋，“你是柳梦萱吗？”

花园在丞相府的深处，不可能有外人进来，这孩子虽然身上脏兮兮，还是可以看出身上的白衫是分给府中小姐们的布匹，府中三四岁大的女孩子就只有三妹柳梦萱了。

“萱……萱……”这孩子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咿呀嘟囔着。

“萱萱？”

看来就是柳梦萱了，柳南歌抱着肉球转身便走，向着三夫人的院子。

记忆中柳梦萱的生母方越儿是柳丞相前几年从外带来的烟花女子三夫人，带回来的时候柳青羽的生母二夫人还闹了很久，几乎把丞相府掀翻，柳丞相不堪其扰又想着负责，最后将方越儿安置在离二夫人最远的院子中。听说柳丞相还有私生子传闻，真假与否不得而知。

二夫人性格跋扈众所皆知，她的上位完全是乘虚而入。柳丞相的结发之妻便是柳南歌的生母，夫妻二人十分相爱，可惜天不遂人愿，在诞下柳南歌后大出血而死，柳南歌三年前水灾一战成名后被追封一品诰命夫人。

二夫人当时还只是普通妾侍，柳丞相丧妻之后悲痛不已，她借机上位成功，没有正妻的名分掌管府中内务，府中下人都刻意模糊了身份，只称她为夫人，膝下仅有柳青羽一个女儿。

“柳丞相还没有一个儿子啊。”柳南歌意识到。

很快就到了柳梦萱住的院子外面，柳南歌刚想迈步进去，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阵阵，一个女子正温声安慰：“萱萱不哭了哈，奶娘去端桂花糕了，很快就回来了哦。”

脚步停住，随即转身就走，柳南歌觉得怀中这小孩子还真是乖，不哭不闹，什么问题都没有，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不是柳梦萱！

丞相府中身着小姐们才能穿的布匹，差不多三四岁年纪的女孩子，还有谁？

柳南歌本想直接把她交给主事的二夫人，却又不想再碰见柳青羽，那还不是分分钟就受一掌重击？加上这孩子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松手，想来想去柳南歌还是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小院。

院子里已经消停下来，冬菱正准备午饭，看见自家小姐回来了，喊了一句“小姐”剩下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小、小姐！这孩子是三小姐吗？”冬菱惊愕的问，自从小姐傻了，每日三餐都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也不能独自和襁褓之中的妹妹见面，怎么这就抱来了？

“她不是柳梦萱，你知道这府中还有没有三四岁的小女孩？包括侍女的孩子。”柳南歌走到床前慢慢放下已经睡下的小女孩，为她盖好薄毯后用力揉了揉胳膊，心道这身体果然许久没有好好运动，只是负重了一段路程就如此虚弱。

冬菱凑上来想帮柳南歌按肩，却被挥挥手说不必了，冬菱心道小姐病好了之后变得更加独立了，以前自己伺候的事如今都是小姐亲力亲为。

“奴婢跟随小姐三年了，倒是没听说府里又新添了小姐，这么大的更是不可能，也没有听说下人的孩子有这么大的呀。”

但这孩子应该是府里的人，亦或是被人丢进来的，柳南歌决定去问问年纪大些的仆人，这时却突然传来敲门声，还没等冬菱问话，门被一把推开。

柳南歌劈手扯过被子盖在女孩脸上。

“冬菱！下周宫里的赏灯大会你和你们家小姐也去，快点准备准备！”那一身丫鬟打扮的女子说完了这话，似是不想多留，扭头就走。

“芝环姐姐！”冬菱认出这是二夫人身边的丫鬟芝环赶紧跑过去，“姐姐稍等，这几年的青霄盛事我们不都是要在府中留守的吗？怎么这次……”

芝环斥声打断：“谁知道你们走了什么狗屎运，皇上昭三品以上朝臣直系亲眷全部出席赏灯大会，你们可好好收拾着，莫要在宫里出了丑，让人贻笑大方。”说完这话余光瞥向里屋，嫌恶地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柳南歌，轻嗤一声。

冬菱急着问：“姐姐，这个月内务那里比较忙，奴婢怕来不及取布匹给大小姐做新衣，姐姐可有空帮忙知会一声……”

话被再次打断：“没空！”芝环看也不看后面的冬菱，径直离开了。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冬菱急得在屋里转来转去，“老爷现在出门在外，赏灯大会才能赶回来，到时候小姐穿得破破烂烂，肯定会让人更加嘲笑小姐的！”

柳南歌掀开被子，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因为在被子里蒙了太久有些潮红，衣服在湖边拉扯有些泥迹。

抬头看向自己焦急的小丫鬟，柳南歌安慰冬菱道：“这不必担心，衣服我有办法，目前棘手的是这孩子。”

冬菱莫名觉得柳南歌的话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好像小姐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慢慢镇定了下来，“不如奴婢去各院下人那里问问，是否最近有见过三四岁大的孩童吧。”

“不可，这孩子身着锦衣华服却不是三小姐，一定有什么蹊跷之处……”柳南歌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闻到了一种不同于往日院中的香气飘散出来，仔细循着闻去，才发现是那孩子身上的味道。

是桂花的气味！柳南歌贴近衣衫仔细嗅了嗅，转头望向冬菱：“冬菱，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有桂花树？这孩子身上有些许桂花香气。”

“夫人与三夫人院子中都有桂花树，还有下人住的院子中也有，厨房附近也有一些。”冬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不过这些院子中的桂花树不是相同的品种，奴婢经常去这些地方，可以试着闻一下。”

说完冬菱便凑上去嗅了嗅，随即开心的说道：“小姐！我知道了！这是月桂的香气，香气极淡但较为清新，这种月桂在厨房和下人住的院子中才有。”

“既然如此，我们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就去那里看一看。”柳南歌道。

天色渐暗，转眼就到了入夜时分，柳南歌练习了前世的基本功法后回到了卧室，看着孩子还在睡，不禁感叹小孩子的睡眠质量是真好。

凝视了这孩子的眉眼半晌，柳南歌隐隐觉得有些地方真的像柳丞相，睫毛如密密的小刷子，皮肤轻薄透亮。回想起已经半百的柳丞相随着年龄增加越来越体现出岁月的魅力，面容端庄威严不减当年，想来柳丞相年轻时也是惹万千少女追捧的红人，这孩子长大也肯定是少女杀手。

“小姐，”冬菱推门进来，“下人们基本都回房休息了。”说着将一个包袱轻轻递给柳南歌。

柳南歌拆了包袱，拿起里面的夜行衣换上，紧身的布料显得线条明显、凹凸有致，回身看见冬菱一直盯着自己，柳南歌发问：“怎么了冬菱？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有！”冬菱连忙错开直直的眼神，感觉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烧。

柳南歌吩咐冬菱也换上夜行衣在花园等待，自己则溜到了厨房附近。

月朗风清，附近只闻稀少的鸟声阵阵，天空中几乎没有云彩，月光完完全全如水倾泄下来，庭中月桂树影挺立，小池波光明亮。正是桂花开的时候，虽然月桂香气清淡，一树桂花齐放还是浓郁无比。

柳南歌敏捷的身影滑到下人的卧室门外，她伸出手指再窗纸上戳出了一个小洞，透过孔洞看去，屋中的一个个熟睡的身影在月光下不甚清晰。初秋时分冷气上升，有人踢掉了被子，熟睡中冻得缩成了一团，有些人紧紧拥着被子，恨不得从头蒙到脚。

柳南歌屏气等待，月光慢慢爬到了顶端，院中更亮了，忽然屋子最里面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一个年轻女子蹑手蹑脚从长长的通铺上爬了下来，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了鞋子，又轻轻走向门外。经过小洞的时候柳南歌才发现，这女子和衣而睡，并没有脱掉外衣，还穿着厨房中下人的衣服。

原本柳南歌只是来碰碰运气，她猜测萱萱很有可能是下人的孩子，衣着华丽大约是其母亲有机会拿到了给小姐们做衣服的边角料子，自己裁成的。那么穿着这身衣服走失的孩子恐怕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找，多半在夜间寻找了。

柳南歌跟着这女子身后一路走，眼见这女子只在厨房里寻了盏小小的油灯，从衣兜中摸出火折子点了，便迅速的向外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