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屋中夜谈

柳锐听见一声呼喊，猛地转头，女儿冷静的容颜出现在眼前，他竟一时愣住了，这张脸并不陌生，只是太久了，太久没见过这样的柳南歌，这样的正常的柳南歌。

“小姐！”云娘抬头见是柳南歌，激动的大喊了一声，欣喜万分，跪在地上看着她。

柳丞相怔怔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柳南歌面前，试探的询问道：“南南？”

那双盈满秋水的眼眸静静看着年过半百，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柳丞相，柳南歌开口道：“爹，我恢复灵力了。”

她能明显感觉的自己心中极度的激动，眼睛也慢慢湿润，大概是原主残留的精神影响。

柳丞相忽然睁大了眼睛，嘴唇不住的颤抖，他伸出苍老的手抚上柳南歌烛光下莹莹发亮的脸颊，老泪纵横，泪水模糊了红肿的眼眶，几乎看不清面前的大女儿。

在这三年柳南歌被人背后辱骂嘲讽，柳丞相想尽办法不让柳南歌听见，像对待孩童一般保护着柳南歌，好像有什么苦楚都挡在她身前，一直坚韧的硬汉直到今天，三年的所有压抑情感终于爆发，就像一个攀崖之人苦熬三年终于上了顶峰，登顶之后的极度喜悦和委屈全都倾泻而出。

柳丞相低下头，隐忍着自己激动的泪水。柳南歌因为原主的情绪影响，也湿了眼眶，父女俩站在屋中沉默着，他们只能允许自己的情感这样发泄。

柳南歌摆摆手示意云娘出去，云娘连忙向她行礼离开，深深看了柳丞相几眼终于出了房门。

柳丞相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语气一丝激动的说道；“南南……这……真是太好了！我们快坐下说，告诉爹你是怎么恢复的？”

幸好刚才柳丞相只震碎了两个椅子，还有多的两个，柳南歌微一点头，快步坐下。

待柳锐坐稳，柳南歌倒了杯水递给他，这算是柳府为数不多真心待自己的人了，柳南歌语气柔和，缓缓道：“我前几日的清晨醒来便恢复了神智，遥想这三年如同大梦一场，灵力没有损失，只是有许多记忆消失了。”

这样正常的对话已是很久没有的事了，柳锐三年间常常做梦梦见自己的女儿突然病好了，能笑着和他说一两句话。

“南南，此事可还有人知道？”柳锐问道，他记得来给她诊治的数位御医在仔细观察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柳南歌中了奇毒，这毒蚕食人的心智灵魂，中毒者慢慢如同活着的躯壳，事实上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结论一出，柳锐立刻封闭了所有信息流出的渠道，围绕柳南歌的周围人调查，几乎将祖宗八代搜翻了一遍，却依然没有凶手的踪迹。

柳南歌思考后回道：“很多人，全府上下，邺王凤寒夜，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柳锐一阵头痛，女儿恢复了就是好事，但若是当年的凶手再下毒害人又将如何？他细细想着，始终觉得柳南歌的恢复十分离奇。

但女儿一口咬定自己并不清楚只是睡了一觉，柳锐心中猜测或许是女儿福禄未尽，水灾中积善许多，天上神佛保佑她魂魄安然归来。

“南南啊，你最近不要让外人知道这件事，以免有人趁机害你，爹明天就安排心腹保护你，别怕，爹不会让你再让你受委屈了。”柳锐慈爱的眼神看着柳南歌。

柳南歌正愁那些白甲军和黑衣人再来该如何抵挡，柳锐这话正中下怀。“谢谢爹，女儿提醒你一句，这府中之人鱼龙混杂不得不防。”

柳锐沉吟半晌道：“说的是！爹下令将府中人身份再清算一遍。”

三年间尘世纷纷，柳锐和柳南歌说了些这几年的城中趣事，又帮她“回忆”了小时候的往事。

说起小时的柳南歌，柳锐又骄傲又心疼，他和柳南歌说：“南南，若是你不想太累，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就过个普通世家小姐的日子也挺好。”

“爹，你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知道我会选哪条路的吧？”柳南歌道，二人对视一眼，笑意更甚。

柳锐了然，是啊，自己的女儿从来都不是甘居于众生中的，不论以前还是现在。

二人说的起劲，未觉天色渐亮，月下山峦。

柳南歌与柳锐交谈过后，发现他是个对内慈爱对外刚直的老父亲，谈起当年柳南歌奔赴水灾前线的事，柳锐眼中无比自豪；谈起离去的结发之妻，柳锐将全部的爱给了二人的孩子柳南歌，还算是有家国责任感的人。

柳南歌随口说道：“您认不认识一个叫云娘的下人？”

柳锐思索一会，认真道：“不认识，咱们府中下人太多，爹也记不住啊。”看柳南歌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她是谁啊？”

“没什么。”柳南歌本想趁这时候介绍云娘母子，见柳锐一脸不知情，还是决定择日再提，既然会有人来保护自己，云娘母子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柳锐一早又要上朝，嘱咐柳南歌好好休息，自己叫管家安排好一切事情便离开了。

柳南歌看柳丞相已经走远，掀开柳丞相为她掖好的被子，跳下床就冲了出去。

冬菱和那个男人还在外面！

他不会还在树上吧？

柳南歌走到大树下向上望，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也看向她。

随即那眼睛的主人跳下树站在柳南歌面前，却是一个年轻的俊秀男子，身披昨晚一行人相同的白色轻甲，看上去也不过和柳南歌一般年纪。

“柳姑娘早上好，我们主子去忙了，叫我在这里等你。”那人和善的说道。

“我把盒子给你？”柳南歌见这少年还挺清秀，是让人一见面就有想认他作弟弟的类型。

“不不，”那少年微笑道，露出小虎牙，“盒子只有主子才可以拿，若是我带回去一路上被抢了就辜负了姑娘的努力守护之心。”

柳南歌心道：我也没想看着，是你家主子也看不住硬塞给我的。

“柳姑娘有所不知，那黑衣人已经将小姐的院子和后花园掘地三尺，翻找一遍了，都没有找到盒子，想来是姑娘妙手之作，这都要感谢姑娘的良苦用心。”

柳南歌感慨，怪不得最近花园的花开的不错，原来是有闲人给花松土了！

“那既然这样，就等你家主子来再给他了，告辞！”柳南歌一拱手准备目送少年飞跃墙头。

那少年脚步安稳，一动不动，只微笑着露出小虎牙：“姑娘我不走，我在这里保护你。”说着又拿出一张名帖双手递上，柳南歌接过一看，“辰欣然”三个字稳稳入目。

“你直接叫我辰欣然，或者嫌长叫我欣然、然然都行，这是我主子给我起的名字，我一直觉得好听。”少年脸上笑容明媚，和朝阳一同，轰暖了晨起的凉气。

柳南歌看着他的笑脸，嘴角轻扬：“欣然。”

那少年应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院中一间屋子说道：“主子已经将姑娘的丫鬟送回房间休息，姑娘可以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柳南歌点头告辞，向冬菱的房间走了进步，觉得身后没有了声音，回头望去，辰欣然又一跃端坐在了树上望风景。

冬菱此时脸色已经稍稍缓了过来，但依旧沉睡。柳南歌叫来云娘照顾冬菱，自己想回去补眠。

“小姐……”云娘见到柳南歌一脸欲言又止，柳南歌岂会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便说道：“他不知道你和轩轩的存在。”云娘听了立刻回道：“谢谢小姐，冬菱你放心吧，她醒了奴婢去唤你。”

语气欣喜十分，但她的眼角下垂，嘴唇笑成奇怪的弧度，柳南歌明显看出了一丝丝失落，她也不点破，点点头便回房了。

已经十二个时辰没睡觉的柳南歌终于沉沉的睡去。这一觉睡了很久，柳南歌再次睁眼坐起，运行周身灵力一个周天，忽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灵力充盈。

外面天色已黑，柳南歌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便喊道：“云娘？”

只喊了一声，推门声立刻响起，人还没有见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先传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待他露了脸，柳南歌才发现这人十分陌生且健壮，那男子看着她的迷茫眼神当即说道；“我们都是受老爷指示，从府中卫队调来保护大小姐的！”

“你们？”

“是！这院子中此时共有卫队副队长两名，卫队队员二十四名，将日夜轮流执勤保护大小姐！”这人声音浑厚有力，一看就是拥有深厚内功的人。

这院子一共也没多大，站了二十多个人怕是连呼吸都肩并肩的依赖关系。

柳南歌叹了口气，问道：“我丫鬟云娘呢？”

“云娘直接在冬菱的房中睡下了以便照顾她，她的孩子在隔壁睡下了，卫队的其中一位副队长负责哄他入睡，那小男孩醒着很闹腾，不过睡的时间挺长的。”

自从到了柳南歌的院子，柳南歌解释说一直穿女装可能会引起轩轩性别认知障碍，云娘虽然不太懂她的话，但明白是说不能一直穿女装，便借了柳南歌的一块不太好的布料裁了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