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本来见这么多人都是一样下场也就想算了，现在看来就是大家平时太能忍才助长了这些政府官员的蛮横。

“你们摘牌本来就不对，我们的广告都是经过审批才挂上去的，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现在你们一句话就打发了我们！我们是守法的公民，辛苦纳税养着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对我们颐指气使的。”万美伸手指着那个男人大声谴责。

“给你好脸你还不要脸了？走不走，你走不走？”那男人又过来推万美，万美毫不示弱，拿起包砸在他伸过来的手上。

周围几个公司的男人们也围了过来，有两个是青岛人，用青岛话在那里谴责那男人。那男人很嚣张，见人多，反而更有劲了。

“白（别）叨叨了，我告诉你们，你们叫也是白叫，再草草（吵吵）你们今年都别想挂广告牌了。”他的这几句话果然很有震慑力，几个帮腔的人不说话了，连张小妹都不敢哼哼了。

当时万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像个勇猛的战士冲他喊：“你以为你是谁呀？有法律有法规，你算老几？”

“嘿，你这个小嫚还真能叨叨，你哪个公司的？走，跟我进去！”这人伸手就要过来拽万美，万美举起包再次往下砸，正在这时一双男人的手伸过来一把摁住那个嚣张的恶心男的手。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像是林常风的声音。抬头看果然是林常风，旁边还站着一个拿着青岛电视台话筒的女孩，和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

这时领导从里面出来了，“怎木个事（怎么回事）？”

恶心男见记者来了，转身就往办公室走。

林常风和电视台女孩跟进了办公室。

围观的人又兴奋起来。张小妹说：“电视台来人了，我们西不西（是不是）有救了？”

万美摇摇头，突然有些后怕。

自己一个打工的，目前的房子还在还着贷款，如果因为这个事情得罪了城管，那以后我们广告公司就有的气受了。老板受气肯定不会放过我，那我就会失业，就会没有钱还房贷，就会无家可归……

“万美姐。”赵小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你刚才去哪了？”万美有些埋怨他。

“我给邢老头打电话，叫他过来解围，怎么样？事情处理好了？”赵小刚问。

“告我的状呀？”万美很生气。

“不是，我是怕你吃亏。”赵小刚解释道。

万美没理他，心里气鼓鼓的却又有一丝丝说不清楚的感觉，像酸像苦？

往办公室那边看去，林常风从里面出来了，电视台的女孩和摄影师还没出来，隐约可以听见女孩清脆的声音。

“小万呀，感谢我吧。”林常风叉着腰神气活现地对万美说。

万美冲他翻了翻白眼说：“哪都有你。看我笑话来了吧？”

“看你什么笑话？我又不知道你在这。昨天下午我的一个朋友说城管要对全市的户外广告牌进行整顿，重点是市南。我电视台的小妹认为是新闻素材，大清早就让我带她过来。”林常风顿了顿凑过来轻声说，“我认识这里的领导，要不要让他帮你教训一下刚才那个小子？”

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冲着帮自己来的。

我这自作多情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呀，唉！

“谢谢，不用了，像我们这样的小市民受点委屈很正常。”万美转身对赵小刚说，“走，走，我们回去吧。”

张小妹却一把拉住她，“别走呀，一起等结果吧，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对了还有林总，你别老照顾万美生意，也掉一些残羹给我们吃呀。”

张小妹这几句话倒说得字正腔圆得很，看来她不是不会说，而是一紧张就冒出家乡话了。

想起赵小刚说的一句话：与人吵架呢，绝对要用母语，也就是你在妈妈肚子里你妈妈说的语言，这样吵架才带劲呀，想抓什么词就能抓到什么词。

媒体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负责人出来做了很详细的解释，并承诺，上合峰会一过广告牌就可以重新挂上去。为了弥补广告公司的损失，管理费可以减去三分之一。那个嚣张男人还给张小妹道歉了，据负责人介绍，他只是个协管员而已。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很满意，纷纷要请电视台的人吃饭，最后一大伙人一起涌去了最近的蜀香苑，一个大圆桌十几个人就挤在了一起。万美和张小妹挨一起坐，林常风和电视台小姐挨一起坐。

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亲密，那女孩不停地与林常风咬耳朵，周边的人敬酒也是他们一块敬。

张小妹拉着万美要去与林常风和那女孩碰杯。

万美不想去的，刚要推辞，无意中碰到了赵小刚的眼神。

他大概是在看我的笑话吧。

万美端起杯子就站起来。

“林总，还有这位记者小姐，林总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呀？”万美的话音一落，就得到一帮男同志的热烈响应。

林常风落落大方地说：“这位呢，就是青岛电视台大名鼎鼎的刘颖，刘记者，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刘颖站起来手上也是端着酒杯说：“今天就算认识了，以后有什么新闻大家可别忘了我。”

女孩很豪爽，说完一仰脖子一大杯啤酒就下肚了。喝完还冲万美笑了笑，万美主动为她添上了酒。

这女孩万美一看就很喜欢，为什么林常风身边的女孩都是这么好的女孩？万美甚至找不到一点攻击她的理由。

万美怅然若失。

“很好的朋友是什么朋友呢？女朋友吧？”张小妹说，“刘记者，你找到林总，那真是找对了，看看，这就是郎‘财’女貌呀，来来来，我和万美敬你们一杯酒。”

刘颖端起杯看了一眼林常风，林常风哈哈笑了几声也站起来与张小妹、万美碰杯了。

皆大欢喜，只是万美再次失落了。

万美的失落没有躲过林常风的眼睛。他是来帮万美的，只是没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昨天听说自己的丝袜广告牌要摘，就为万美担心。

这个广告是她做的，提成还没拿全呢，就要被摘了，依她的脾气肯定不能就此罢休，正好刘颖要来这里采访，林常风就跟来了，果然再次成了“及时雨”帮了万美一次。

万美嘴上不领情，但看她那样是领情的，只是领得有些不情愿。

林常风知道万美的不情愿是因为什么，但他偏不向她解释，他愿意看万美那个样子，带刺、倔犟，却又含着隐隐的委屈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