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纤纤的娘和将军府先夫人曾是闺好之友,白氏早逝,老将军前去参加白氏葬礼,这才看见了白氏远亲严淑惠,结了继夫人。
白氏逝去的时候,尹珏城也不过才五岁,彼时将军府先夫人还未患病,让他认了白纤纤为隔姓表妹,但也仅仅如此了。
白氏的话是什么意思,众人不是不明白,但先夫人却没有说什么,如今想来,想必就是先夫人还念着那门娃娃亲。
先夫人与老将军都是豪爽之人,一言既出绝不后悔,自然没有再认白纤纤为媳妇的意思,但白纤纤似乎从不这么认为。
她想,自己才是和尹珏城定了娃娃亲的人。
至于云初然,也只配和尹景曜那种花花公子凑在一起,怕是还抬高了她的门第。
尹珏城眯了下眼,对白纤纤提起她的娘不做任何看法,仍旧雷打不动的一句:“不去。”
白纤纤又生气又委屈,却听尹珏城突然又问:“你方才说你受了委屈,却是在何人那里受了委屈?”
白纤纤才暗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看着尹珏城,好像能从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上、从那冰冷低沉的声音里感受到某种难以言说的关怀。
“表哥,”她感动地吸了下鼻子,“我就知道表哥外冷内热,定然是在乎我的。”
尹珏城脸冷得像冰块,反正云脉是没有办法从他脸上看出“外冷内热”几个字的。
白纤纤继续道:“还不就是那个拿着先帝赐下的婚事,要上门入将军府的云家小姐。此女厚颜无耻,不过是为了攀附权贵,前儿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姑母下不来台……”
声音一顿,提起“姑母”,白纤纤敏感地看了眼尹珏城,目光幽幽的。
将这茬搁下,白纤纤又另起话头,“表哥都不知道,这个起先儿还在府中闹了一次,狡辩过去也罢了。故作清高退婚入府,不过是欲拒还迎,哪知道没人理会她,她见计划落空,转眼就溜进将军府头妄想攀附表哥了!”
云脉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嘴角便忍不住抽搐。
这个女人的倒打一耙的本事倒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这所有的事都推到了云初然的身上,关键是乍一听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云脉再想听听她会说出什么,可过了半晌却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不由好奇地向自家主子看了过去。
一看却吓得打了个激灵。
白纤纤抱怨不止,全然未曾注意到尹珏城脸上的表情。
几乎快要失去耐心,阴沉可怕的风暴在琥珀眸子里酝酿,似乎随时都要爆发,掀起狂风暴雨,吞噬一切。
那看似沉静的瞳孔下,如死湖一般的眸子里,嗜血般的凶狠时隐时现,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仿佛随时都要撕碎眼前的猎物。
那沉重的压迫感,即便云脉身处门口,也让他浑身颤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而位于风暴中央的人,却在那诡异的平静里,毫无所觉。
云脉都不禁给白纤纤捏了一把冷汗,想要上前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许久,白纤纤似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抬了抬眼,而后,浑身僵硬。
“表、表哥,”白纤纤的声音有些嘶哑,手指不能自已地抖着,瞪大了眼睛,恐惧让她的四肢百骸似乎都不再受自己控制,干瘪瘪道,“您、您怎么了?”
不自觉的,她带上了敬语。
尹珏城平静地看着他,好半晌,冰冷的声音才缓缓吐出一句话,“说完了?”
白纤纤愣愣地点头,“表哥,我……”
“云脉,送客。”清冷的声音倏然打断她的话,尹珏城伸手在罗汉榻上一撑,人已经跳出了榻外。
他转过头,视线穿过高墙,不知落在了哪里,院中逼仄沉重的空气似乎缓和了两分。
白纤纤害怕地站起身,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怒了他,怎么就被赶出去了?
都说少将军喜怒无常,可怎么能对她也这副模样?白纤纤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手臂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他身体的一掌之外,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尹珏城在看着她,用那种仿佛是从黑暗里伏击猎物的毒蛇的眼神,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意。
“云脉,”尹珏城收回目光,又下了道命令,“把这罗汉榻扔出去。”
云脉上前,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白纤纤,想起住在厢房的某人,再联想到这两日尹珏城怪异的喜怒起伏,终于明白了过来。
“白小姐,走吧,”云脉随手做请,“主子累了。”
白纤纤一片空白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又气又羞地大叫一声,逃也似地冲出了院子。
云脉摇摇头,手掌轻轻一拍,“来人,把这罗汉榻扔出去,换张新的来。”
尹珏城整半日的好心情,都被白纤纤毁得一干二净,云脉有些担心地跟了进去,却看见尹珏城正站在书桌前,手中拿着狼毫,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什么。
宣纸上,鬼画符。
云脉:“……主子。”
尹珏城看了他一眼,换了张宣纸继续乱画,好像这一两银子一张的岭南宣纸多不值钱似的,随地乱扔。
见怪不怪,云脉深吸口气,“主子,表小姐已经离开院子了,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去把临水阁的空气给我换了。”尹珏城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云脉一脸懵,“空气怎么换?”
尹珏城狠狠瞪他两眼,“烧香、点烟、扇扇子,随便你怎么换!”
云脉不忿,大着胆子站在原地不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端详,好像那张已经看习惯的脸上今日长出了一朵花。
“还有,”他正沉思着,尹珏城低沉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准备一下,花灯节那日,我们进宫拜见五皇子。”
“什么?!”云脉睁大了眼睛,“这,主子,您不是从来都不接近五皇子的吗?”
听说五皇子君无声曾多次想要拉拢尹珏城,但尹珏城却从来都是态度模糊,君无声也看出他的意思,所以才转而同尹景曜接触。
尹珏城不想接触皇室,即便连皇帝宣召,他也极少入宫,那“诅咒之子”的谣言传得京城皆知,多半都是他叫人传开的。
以前他如此这般置身事外,对朝堂局势作壁上观,如今突然靠近五皇子,有心人会怎么猜疑可想而知!
且不说别人,单单是那椽华堂里的人就要心惊胆战起来。
“主子,”云脉慎重地再问一遍,“您确定吗?”
“我的话,不说第二次。”
云脉无奈,“既然如此,属下领命。”他顿了顿,又道:“主子,您该服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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