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口是心非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哪有这样巧合又送上门的好事。

云初然拿着花灯仔细看了许久，但又实在看不出问题，总不能说太普通就是它的古怪之处吧？难不成今天还真叫她们遇上一顿白吃的午饭？

“小姐，我看没准就是那宫女害怕受罚，所以才帮忙的，”兰新倒是心大，很快就接受了这盏花灯，“您没听她说是第一次在宫门口当差吗？没准就是个热心人呢。”

云初然无奈地看她一眼，“你信？”

兰新一脸坦然，“为什么不信？反正我们手上也没有别的花灯了不是？总不能去宫道上抢一盏吧？”

云初然默然，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接受。

而那宫女才将花灯送出，便急急忙忙转身，没过多久又到了一处辉煌宫殿，红墙绿瓦落月光，料峭枝头占秋色，左右只站着两个太监，她没有通报，直接走了进去，对着月下花前说话的两人行了行礼。

“五皇子，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的一切，有彩儿接手。”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君无声抬头，俊朗的外貌在月光下更显得深邃，那仿佛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意的脸，总是让人不自觉放下了所有防备。

他穿着一身白色外袍，内着淡青色左壬锦衣，蛟龙衔珠镂空穿金钩固定住腰封，绸缎般的长发高高梳起，很是英武。

可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却是截然相反。

尹珏城像是黑夜里走出来的妖孽，半张银色面具也未能挡住他的风华，然而比起那份举手投足间不输皇子的从容贵气，那两绺额前垂落的长发下，琥珀色眼睛里藏着的死寂般清冷才最让人在意。

好像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感到秋去冬来。

君无声却看不得他这样，他摇头轻笑，“你啊，小时候分明不是这个模样，怎的越长越沉默了，倒让我素日不敢接近了。”

“不接近我是好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尹珏城看了他一眼，“这份情算我欠你的，你要什么？”

真是不近人情的态度，君无声暗叹，起身按按他的肩膀，抬头望月，“……我么，没有什么想要的，你能再来见我，请我帮忙，我很开心。”

尹珏城默了良久，才道：“你太念情，东宫空悬，若不狠下心，便没有你的位置。”

君无声哭笑不得，“珏城定要与我说这无聊之事？”

“你是皇子，东宫对你来说，无聊吗？”尹珏城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不想知道，谁在帮你，谁在害你？”

“不必了，”君无声摇头，负手转身，眉间泄露出几分难过，“想得太清楚，只怕将来没有转圜之地，兄弟之间，何至于此。”

尹珏城竟而叹了口气，“你这般优柔寡断，极易错失良机。切莫忘了，你受皇帝多少恩宠，就要遭受兄弟多少妒忌，我不可能随时护着你。”

君无声轻笑，“罢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尹珏城，狡黠道：“这么久了，我还当你不通人情，却原来竟也有对一个人动心的一天。”

“何谈动心，”尹珏城板着脸，“不过就是此女拿了娘的古琴，想要借个机会拿回来便罢了。”

“行了，你在想什么，我可比你清楚，”君无声感叹道，“你自小就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好好说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何言行总要背道而驰？”

尹珏城抿着嘴，拒不承认。

君无声也没想他会承认，只是又道：“那日我在将军府见过此女，性子倒是有趣，有些不羁的味道，与你恐是意气相投……只是，她终究是云家女，你喜欢也罢，为焦尾也罢，总要考虑清楚后果。”

君无声目光清亮，全无威胁味道，只是在慎重地阐述一个后果，一个或许尹珏城不可能承受住的后果。

但是那又如何呢？

“难道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尹珏城站起身，不相上下的两个人面面相对，周遭平白升起一种古怪的压迫感。

就像有人压抑久了的痛苦无端爆发，却又在临界点被人生生按住，瞬间恢复成寻常模样，平静之下的浩瀚波澜却在时刻准备冲击现实，最终只是深吸几口气，露出浮云表象。

“三年时间，我本想静静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但她的出现，给我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也许我可以试着走一走。”

君无声叹息，抬起手臂，用力在他肩上一按，“那随你吧，若是有朝一日，你需要我的帮助，尽管开口，毕竟，我还是个皇子。”

“正因为你是皇子，你才更不能明着插手。”尹珏城却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云家的事诡异重重，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说清的。”

君无声苦笑，“皇贵妃都已经逝去那么多年了，父皇却还是看不开，而云家……又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尹珏城沉吟良久，才道：“或许错就错在，云柏是臣，皇帝不能错，就只有他错了。”

默了片刻，尹珏城突然扯了下嘴角，大步向外走去，清冷的声音带上不着痕迹的调侃味道。

“时辰到了，你不想去看看御花园里的花灯吗？姹紫嫣红，美女如云，也许能够从中选出一位皇子妃也未可知。”

“别闹，”君无声笑着跟上，“明明就是想去看自己的云初然，别拿我做幌子啊！”

两人大步往御花园而去，而御花园中，云初然也正兴趣盎然地看着周围花样百出的花灯，眼中带上了几分赞叹。

到底是皇宫，这些姑娘小姐为了拔得头筹，真是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浩荡御花园竟被照得如同白昼。

假山、绿树、万花齐开，仙衣飘舞，美不胜收，只是人太多了，方才云初然和丫头跟着众人拜见皇后，但人却已经排到了老远，就只看到一个穿正红色的剪影罢了。

她知道今日必有一劫，但到底有些忐忑，所以还是避得远远的，同那些带着花灯、却不够资格到皇后前面见礼叩拜的女孩们走在一起。

忽然，云初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心下顿沉，云初然想着，大概是麻烦来了，深吸口气转身，却愣住了。

眼中带笑的女孩举着一只昙花宫灯站在她身后，欣喜若狂地睁大了眼睛，“是你！你果然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