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父辞别
走进客房,我看见父亲石雕一样杵立在窗前一动不动,连我走到他身后都没察觉。
“爹。”我叫了一声。父亲才缓缓转过身,“车票买了?”父亲问。
“买好了,明天中午十一点二十分的火车。”我看得分明,父亲如卸下千金巨石一般,如释重负地长吁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老婆说:“你爹走,我就不去送了,你自己去送吧,把那些东西收拾一下让他带回家。”
那些东西指的是逢节医院分给职工的福利和平时一些病患者家属送的礼品,无非就是些干海产品茶酒食用品之类的。要说当医生,就这么好处,第一年和一般公务员没什么两样,基本属月月光族。第二年就开始显山露水了,尤其在就医难的当下,又是在人人具备大庙来的和尚会念经的理念的当下。因此,只要一听说是京城三甲医院里出来的医生,哪个不是趋之若鹜?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谁敢打包票终身不得病?而又处于泥沙俱下所谓的五谷杂粮,得疑难杂症怪病的几率更是以几十年前百倍速度递增的当今。医生之所以成为当代的宠儿,这些所谓的五谷杂粮时令蔬菜,难道不是首当其冲的大“功臣”吗?看看医院里每天春运似挤爆头的病患者,就是最好的力证。现在我工资基本不用,开门七件事,油盐酱醋茶米鸡蛋鱼肉等一系列家庭食用品基本不用掏钱消费,哪天没有人送啊,储藏室早堆满了,就连每个房间的旮旯也堆得到处都是。我捡重点的给父亲拿了几样,两盒高档茶叶两瓶上好的酒以及一大包干海产品,另加给他买的几套服装,父亲已经“举步维艰”了。
我送父亲到车站,受昨晚事件影响,一路上,俺父子俩谁也没再说话。到了候车厅,我从衣兜里掏出一千块钱给父亲,父亲拒收。他说:“俺来这半个月已经让你破费不少了,哪能再要呢?我现在还能动,粮油蔬菜和烧的自己还能解决,生活还没什么问题,你拿回去吧,别再影响你们生活了。”
“这钱是我私下攒的,宁宁不知道,你拿着吧,就算粮食蔬菜不花钱,鱼肉还能不花钱么?拿着吧,爹。”在我三番几次强硬要求下,父亲终于接了。快要上车了,父亲突然转过头对我嘱咐道:“世坪啊,吃水不忘挖井人,宁宁再怎么不讲理,可她爹妈是不错的,也有恩于咱,不管怎么地,看在你岳父岳母的面上咱就让着她,不要和她计较,这日子就好过了,知道不?!”
我嗯了一声,眼眶潮了。
爹走了,带着遗憾怀着安慰,回家了。望着火车呼啸着奔驰而去,我双眼再度模糊。我心里明白,以爹的自尊,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北京,他这辈子永远不会再来了!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不自觉地蔓延至我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