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晏予歌的疑惑,姜绛摇摇头笑了。
“你第一眼看到霍渊,觉得霍律是个怎样的人?”
“很严肃,很精英,像是电视剧中的律师形象。”晏予歌认真思考着。
“恩,的确很严肃也很精英,”姜绛点头:“所里都觉得霍律很严厉,工作方面霍律的确很严格,对给客户的呈报文件吹毛求疵,一份文件能让你改上十遍直到霍律觉得满意,法庭上以凌虐对手为乐,让不少律所的律师都闻风丧胆……”
晏予歌盯着姜绛看,就发现姜绛虽然这样说,眼底却是带着三分笑的。
“生活中人挺好的,也护着下属,只要你勤恳工作,其他琐事霍律都不在意。”姜绛笑笑道:“比如今天早上蒋子恒那种事,你放心,霍律过十分钟就忘了。”
护着下属……晏予歌没来由地想起肖瑜,心底泛起淡淡的异样。
晏予歌没来由地有点尴尬,轻咳一声:“可是你都记住了……”
“我当然不一样,生活皆苦,八卦解忧。”姜绛十分坦荡。
晏予歌忍不住笑了。
“对了,你来之前也有个政法毕业的,叫什么来的……呆了一年就走了。”姜绛揉揉眉头,似乎是不经意地说道。
晏予歌心底一跳:“肖瑜。”
“恩,你们认识?”姜绛的语气很是平静,不像是刻意询问着什么。
“啊,对。”晏予歌下意识隐瞒了一点:“我们……是同届。”
“她走的时候闹了一通脾气,那件事对霍律影响挺大的,后来再来的人,也就没怎么见过霍律严苛时候的样子了。”姜绛夹了一块小菜一边道:“哦,还有,关于霍律有个传闻,说如果他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不过霍律不太喜欢旁人过问他的私事,你记得就好。”
那天午饭结束时,姜绛提醒道。
晏予歌总觉得姜绛意有所指,甚至这个人都不像是看起来那样简单,只是一时半会的,晏予歌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种感觉。她只是在脑海中勾画了一下霍渊的形象,心说还真是像,就忍不住笑了笑,认认真真地记下了。
……
晏予歌回去时,霍渊办公室的门关着,她犹豫了一下,想要开口去问问案件的思路,到底还是没敢敲门。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晏予歌都埋头案卷中,试图寻找出一条路径。
直到晚上七点,霍渊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面:“怎么样了?”
晏予歌抿抿唇,起身道:“我想了一下,现在这种时候如果想要阻拦对方电影上映,需要双管齐下,一方面走司法途径,另外一方面舆论压制。”
霍渊挑挑眉,负着双手看过来。
晏予歌斟酌着开口道:“舆论压制层面,我想让人尽快制作人设剧情的调色盘,就是将相似部分准确对应出来标红,尤其是主线。然后买一些热搜,并且艾特一些大V帮忙转发。”
霍渊的眉头微微蹙起:“前面可以,最后一条不可行。这是影视化的作品,大V转发很可能会遭到明星粉丝的炮轰,更何况案件已经进入诉讼阶段,可能会被任婷婷他们发律师函,很少有人愿意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顿了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法律途径呢?”
“法律途径……暂时只想到了诉前禁令,但是本案中涉及著作权侵权,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容易。”晏予歌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翻动手中的资料。
霍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笑笑道:“一下午的时间就能想到这些,不错。”
“只是不知道实际操作层面会不会可行。”晏予歌小声道。
“钱钟书先生的继承人曾经成功适用过著作权法五十条,做了诉前禁令,我们可以再参照一下相关案例,”霍渊道,见晏予歌眼神一亮就要接着看,他无奈地笑笑:“今天不用了,先下班吧。”
晏予歌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七点了,所里人走了大半。
“我来的时候听说,安喆基本不加班,当时我不太相信,现在我信了。”晏予歌笑道:“您这个合伙人怎么还催律师下班的?”
“因为不想付你们加班费。”霍渊难得开了句玩笑。
晏予歌失笑,匆匆收拾了东西下楼,心说回家还可以再看看近年成功申请诉前禁令的案例。
然而晏予歌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刚一下楼,就见那辆嚣张的红车径自停在楼下。
晏予歌想要装作没看到都难,因为在她看到那辆车的瞬间,里面的人下了车,神色复杂地看了过来:“下班了啊,来给你接个风。”
晏予歌盯着蒋子恒看了好一会儿,没来由地想到当年,那时候自己每次从宿舍楼下去,都能看到蒋子恒在门口等,他从来都不提自己等了多久,只是笑着催她将扣子系紧,想到这里,晏予歌轻叹了口气,抬眼看过去:“等多久了?”
“一个小时,我出来时问了你们几点下班。”蒋子恒心平气和道。
“任小姐呢?”晏予歌没往前走,只是站在门口问道。
蒋子恒的脸色有点难堪:“她回家了,我是我她是她,我来给老同学接个风,婷婷自然不会跟着。”
“老同学……”晏予歌打量了蒋子恒一会儿,轻轻笑了:“我们现在可是关系复杂,不仅仅是老同学,我还代理了任小姐的对立方,现在这样和蒋先生见面,怕是不太方便。”
蒋子恒的动作微微一僵。
“下次吧。”晏予歌努力按捺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平静道。
“有件事,”晏予歌走过蒋子恒身边时,蒋子恒忽然伸手,将晏予歌的手腕拉住了,他的动作很坚持,低声道:“我一直想和你解释清楚。”
晏予歌冷着脸抽出手去,蒋子恒的动作僵了僵,沉声说了下去:“当年我不是不告而别,我是真的被逼无奈。”
晏予歌的眼底划过三分厌弃:“分手的时候我们认识多久了你知道吗?”
“什么?”蒋子恒明显怔了怔。
“四年,蒋子恒,你不告而别时,我们认识四年了。”晏予歌垂眸笑了,全然不提自己当时的焦灼和寻找的艰辛,只淡淡道:“我还是从其他人口中得到了你另结新欢的消息。现在看来,你和任婷婷在一起这个决定的确不错,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蒋子恒的手微微顿住,许久方才颓然地松开手:“你变了很多。”
“彼此彼此。”晏予歌的眼底褪去最后一分笑意,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案子你们没可能赢。”蒋子恒在身后忽然开口。
晏予歌的脚步猛地顿住,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似乎被遗漏了,她转头看向蒋子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也请了顶尖的律所,只要你们用强制手段阻止电影上映,我们就反诉你们。”蒋子恒沉声道。
晏予歌的心底耸然一惊,他们要用强制手段阻止电影上映这种事……蒋子恒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分明是下午和宁笑笑谈合同时才确认的策略!
当天晚上,晏予歌和肖瑜煲了好一会儿电话粥,肖瑜在那边语气里满是焦灼:“你真的决定好了?说起来你入职手续也没办完吧?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今天我同事问起你了。”晏予歌顾左右而言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因为敷着面膜还小心地往旁边侧了身,这才找到一个安稳的角度说了下去:“和我说你离职的事情对霍律打击挺大的。”
“打击?”肖瑜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别,我以前觉得电视剧里面那些精英都可帅了,后来我在现实中见到了,怎么说呢,霍渊就是那种人吧,因为自己什么都不缺了还特别努力,所以就更加不能理解我们这些渺小的平凡人。”
晏予歌有点想笑,总觉得肖瑜的语气说不出的咬牙切齿。
可是想到肖瑜那会郁郁寡欢的状态,晏予歌又有点笑不出来了:“那么糟糕吗?”
“不然呢?”如果是在近前,肖瑜简直要翻白眼了:“我现在不太好和你说当时为什么走的,但是你可以随便想象,我走的那会儿,整个安喆估计都觉得我特别没用吧,我自己也觉得我根本不适合这个行业,反正都是拜霍律所赐。”
晏予歌沉默了下来。
“你以后在安喆,没有人特别问,你就别说和我认识了,最多就是个政法同届的关系,还有……能跳出去早点跳出去啊,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是结婚真的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以后也不用面对苦脸上司了,有什么不好的。”肖瑜提起未婚夫,语气登时轻快起来。
晏予歌忍不住笑了:“你和江少什么时候结婚啊?”
“下下个月,临安最近在忙着做请柬呢,我随口提了一句,要和请柬一起送点礼物给客人,他也都同意了,他对我是真的好。你也别总想着蒋子恒了,好男人有的是,不是每个都那么渣的。”肖瑜笑眯眯道。
江临安是富二代,晏予歌听着肖瑜这样乐滋滋地说着和江临安的事,没来由地想到了大学的事,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轻笑道:“说起蒋子恒,我见到他了,还有任婷婷。”
“什么?”肖瑜似乎是惊呆了,手忙脚乱地碰掉了一堆东西,这才问道:“晏予歌,你什么时候见到他们的?他们没欺负你吧?”
晏予歌就笑了:“想什么呢?没有的事,好像是任婷婷牵涉到了一桩著作权纠纷的案子,然后来我们律所找律师,本来是我们代理的,可是后来……因为任婷婷在律所大闹,霍律就拒绝代理他们了,我们后来代理了他们的对家,你是不知道当时任婷婷的表情,可解气了。”
她小声嘟囔着,彼端的肖瑜这才松了口气:“你可别重蹈覆辙啊我告诉你,当时蒋子恒的事情大家都不敢告诉你……”
肖瑜说到这里,语气猛地僵住了。
晏予歌在这边拿着手机,许久方才垂眸笑了下:“所以那会儿,你们都知道了?”
肖瑜沉默良久,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们那会儿……蒋子恒也没想瞒着啊。”
是啊,蒋子恒从来都没打算瞒着。
他就是那样理直气壮地找了个拆迁户的女儿,理直气壮地……走向了和自己父亲一样的老路。
他花前月下时的承诺仿佛还在昨天,可是转瞬间,他就站在遥遥的对岸了,对晏予歌冷眼说着:“我也想少奋斗三十年。”
晏予歌垂眸笑了下,忽然觉得有点疲倦,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道:“算了,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没什么感觉了。”
肖瑜这才松了口气:“后来蒋子恒还联系过我几次,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但是我都没给,再后来江临安就把他拉黑了。你放心吧,大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晏予歌听着肖瑜小心翼翼的语气有点想笑,又和肖瑜随口说了几句,这才将电话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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