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家喻户晓的明星抄了你的歌？

晏予歌的动作彻底僵住。

她看向霍渊，许久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

“她是个成年人，应当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只是……”霍渊沉默片刻，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只是什么？

晏予歌不得而知，她看向霍渊，许久也没能等到一个答案。

霍渊的神色宛如冰封，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静默地坐在那里，车里的气氛便也跟着沉寂了。

晏予歌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打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并不算好，可是晏予歌知道，她也只能问到这里了。

……

三天后，前台将一个电话转了过来。

晏予歌接起来时，那边许久方才出声，是个细声细气的女声：“您好，请问是安喆律师事务所霍律团队吗？”

“对，我是霍律团队的律师，免贵姓晏。”晏予歌点头应下。

“太好了！”女生自报家门：“你好晏律师，我叫Sara，钟岚，我是个自由歌手，我有个曲子被人侵权了，想问下……律师有没有办法帮帮我。”

“是已经发表的原创曲目被他人擅自使用了吗？”晏予歌一边拉出无线耳机听着，一边飞速记录关键信息。

“啊，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已经公开发表，我也没什么名气的。”说到这里，钟岚明显有点胆怯了：“这样的话别人就可以使用了吗？”

“我们需要具体判断，或者这样，您方便来我们律所一趟吗？”晏予歌耐心地问道。

“我，我想先问一下，律师费大概要多少钱呢？”钟岚显得更加紧张了，吞吞吐吐道：“我最近可能没办法支付太多费用，所以想先咨询一下。”

晏予歌笑了笑：“如果符合律师费减免条件，我们也是可以接案的，或者如果符合公益诉讼条件，我们也可以免费代理，还是需要看具体情况。”

“恩，好，”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钟岚深深吸了口气：“那我过来一趟，晏律，请问您什么时候时间方便？”

放下电话，朱珊珊凑了过来：“是有明星要委托我们吗？”

“怎么会这样想？”晏予歌随口问道。

“因为听说是原创曲目被人擅用了啊，那不就是明星吗？”朱珊珊笑眯眯道：“哪个啊哪个啊？我还没代理过明星的案子呢！”

“应该不是明星，你可以查一下，是个叫钟岚的歌手，约的是今天下午三点过来。”晏予歌道：“先做下背调吧，等钟小姐来了我们一起去谈。”

“钟岚……这名字没听过啊。”朱珊珊的脸色瞬间塌了下来，抓着手机搜了一下，道：“就这个名字啊？”

“对，歌手名叫Sara。”晏予歌道。

“不会是因为名气太大所以不好委托吧……”朱珊珊显然又来了兴致。

晏予歌蹙眉看了朱珊珊一眼，道：“这位应该不是明星歌手，刚刚还和我问了律师费减免条件和可能。”

朱珊珊愣了一下，不屑道：“切，都打知产官司了，还想着省钱呢？这一首歌卖出去都好多钱啊，何必呢？而且我刚刚查到了一个叫Sara的，这是地下乐团的歌手吧？根本没名气的，之前的演出都是在很小的场子，这种委托我们也接吗？”

“你是觉得这个案子太小了，不配委托我们吗？”姜绛终于听不下去了，转头冷声问道。

“啊？”她突然发作，朱珊珊脸色不太好看：“姜律，你激动什么啊？我也是为了我们律所考虑，律所也要发展，我们也要生存不是吗？如果我们天天都在做慈善，名声是挺好听的，大家的工资谁发啊？”

姜绛沉声道：“案件你看过吗？当事人你接触过吗？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因为并非是明星的案子，所以就一票否决？这就是你做律师的态度？”

朱珊珊看向姜绛，半晌方才笑了下：“姜律，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这个位置上的人都做不久，”她向前靠了靠，是个相当随心所欲的姿势，只认真看向姜绛的眼底，一字一顿道：“对不起啊姜律，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做教导我了。”

朱珊珊转头就走，姜绛盯着朱珊珊的背影，半天方才冷笑一声：“和白天晴一样混蛋，晏律，你好好盯着点。”

晏予歌有点无奈，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下午钟岚过来时，霍渊刚好不在，晏予歌想了想，还是问了朱珊珊一句：“一起吗？”

“Sara的案子吗？”朱珊珊似乎没想到晏予歌还会叫她，微微怔了怔，点点头跟了上去。

“对。”晏予歌点头应了，见朱珊珊跟了上来，这才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钟岚果然已经到了，她看上去不太像是大家心中地下乐团主唱该有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单肩吊带连衣裙，长长的，隐约可以看到脚踝的纹身，面上妆容却是干净得很，看起来甚至比资料里面的26岁更小了几分。

晏予歌不动声色的打量目光让钟岚有点紧张，钟岚双腿愈发并拢，似乎是下意识想去遮掩脚踝上的刺青，又尴尬地张了张嘴道：“那个……”

“钟小姐好，我是晏予歌，这位也是霍律团队的，朱珊珊律师。”晏予歌显然是看出了钟岚的情绪，向前一步微笑开口。

“啊，你好，你好。”钟岚手足无措地起身，紧忙握住了晏予歌的手。

朱珊珊也在打量钟岚，看着钟岚这幅模样，忍不住在心底有点鄙夷。

明星哪里有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不愧是地下乐团。

“请坐，”晏予歌干净利落地伸手示意：“请钟小姐先讲一下基本情况。”

“是这样的，”钟岚匆匆从包里摸出来薄薄的一摞乐谱，道：“我的曲子被人抄袭了，就是旋律什么都特别像，就加了几段变奏，还有歌词不一样，从……从怀念的歌变成恋爱曲了。”

“怀念变成恋爱，这曲风变得挺多的啊。”朱珊珊顺口道。

钟岚脸色微变，显得更加局促了：“是，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一听就知道，绝对是抄了我的……”

“你有在先发布的证据吗？”朱珊珊抬眼问道。

“有，我之前办过音乐会的……”

“几个人参加的啊？线上线下？”朱珊珊打断了钟岚的话，接着问道。

“我……”钟岚显然因为“几个人”的说辞有点不痛快，刚想发作，又犹豫着抿了抿唇：“线下的，就有感而发唱过一次，那次人也不算多，但也有十多个人吧。”

“十多个……”朱珊珊还想说下去，却被晏予歌直接打断了——

“那好，钟小姐，我们按照时间顺序来整合，好吗？”

晏予歌的神色很温和，也没有平日在庭审中的凌人气势，钟岚明显放松多了，点点头应了：“恩，好。”

“你最初是因为什么创作了这首曲子？”

“是因为我外公过世了……”钟岚的手在裙子上抓了一会儿，语气都柔和下来：“我很想念他。”

晏予歌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曲谱对外发表过吗？”

“没有。”

“只公开演出过一次，是吗？”晏予歌又问道。

“对，地点是在soul，一个小酒吧，我在那边长期驻唱，那天刚好创作完成，人也不多，我就弹唱了一次。”钟岚轻声说着。

“当时台下有十多位听众，是吗？”晏予歌问了下去。

“是的，大概十五个人左右吧。”钟岚说着。

“后来涉嫌抄袭你的那首歌，你这边有歌曲名和曲谱吗？”晏予歌问道。

“有，我的歌叫《星野》，那首歌叫《想见你的每一个夏夜》，是江湾的歌，最近很火的，但是实际上是抄袭了我的……”钟岚咬牙道。

晏予歌微微一怔。

江湾，这的确是新晋歌手里红透半边天的人物了，这位是靠最美声音节目出道的，出道三年，现在俨然已是自带流量的歌手。

钟岚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说江湾抄袭她的歌，这种案子别说进入诉讼，但凡是走露一点风声，都要被江湾的粉丝吃得渣滓都不剩。

她还没开口，朱珊珊已经忍不住说话了：“江湾？你认真的？”

“是的，就是江湾……”

“江湾干嘛抄袭你啊？恕我直言，江湾背后的创作团队不是一般的强大，何况夏夜这首歌，是江湾自创的，她还在微博po了创作过程，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你现在说江湾抄袭？”朱珊珊笑了一声：“钟小姐，你这如果起诉不成功，是要被人家告诽谤的。”

钟岚的脸瞬间涨红了：“可是她真的抄袭了我啊，而且抄的是其他歌就算了，这首歌是我给我外公写的，她凭什么抄我的？”

“音乐侵权是要有严格界定的，不是你说抄了就抄了。一般业界把6个小节以上的雷同定为抄袭，连续的，整体风格还要雷同。不如这样，你把你的歌给我们听听，好吧？”朱珊珊道。

钟岚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抓出手机，将音乐软件掉出来，先放的就是《星野》。

星野的旋律低沉而舒缓，晏予歌却没有完全将自己沉浸进去，而是拿着钟岚的乐谱，一句一句地对应着。

“三分五十三秒……”结束时，晏予歌看向钟岚：“是吧？是在录音棚录下来的？”

“是发现被抄袭了以后，我才去录音棚录下来的，之前只演出过一次现场。”钟岚低声道。

“恩，听一下夏夜吧。”晏予歌没发表评论，只点头道。

“好的。”钟岚匆匆将夏夜点开，道：“这首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能第一次听觉得不太像，但是其实就是一首歌，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越是焦急，越是结结巴巴的。

晏予歌给她递了杯水，旋即认真听了起来。

“五分二十秒，制作很精良，而且有很多和弦变奏，听起来确实不是一个味道。”晏予歌道，看出钟岚的脸色变了，她微微颔首：“但是旋律很相似，从这里、这里，都能看出来。”

她飞速在曲谱上勾画着，沉声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当时第一次听夏夜，就觉得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抄袭！”钟岚惶急道。

“这哪里像了……”朱珊珊诧异：“两首歌的旋律有相似的地方，可是根本没有到业内要求的抄袭标准吧。”

“可是这就可以随便抄了吗？如果不连续，我就把高潮部分抄了，就可以了吗？那是一首歌的灵魂啊！”钟岚气急，眼眶都跟着红了。

晏予歌轻轻拍了拍钟岚的肩：“不是说随便抄袭了，6小节的判断也是个误区，那就是个都市传说，没有任何法律依据。只是我们需要一些更加明确的证据，钟小姐……”

“您叫我Sara就行。”钟岚显然更为尊敬晏予歌，立刻开口道。

“好的Sara，这首曲子你创作过程中有和任何人分享过吗？”晏予歌问道。

钟岚沉默许久，方才用力摇了摇头：“想要分享的人已经不在了。”

晏予歌心底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她知道钟岚说的是她的外公。

“也就是说，唯一一次公开……”

“就是那次公演。”钟岚毫不犹豫：“我没有录制母带，那次是即兴演出，后来才去录音棚补录的。”

“没有母带就更难判断了，母带的制作时间也能认定首创啊……”朱珊珊在旁边抱着双臂道。

“好，那么我们现在需要首先确认的是，江湾有接触到你这首作品的可能。”晏予歌道：“接触、相似，这都是必备要件。”

“我去过他们工作室！”钟岚猛地抬眼：“我发现他们抄袭后，就直接去他们工作室要说法了，但是他们不让我进去，我……我真是个废物。”

晏予歌沉默片刻，道：“如果真的是他们剽窃了你的作品，他们做贼心虚，确实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那我该怎么办……”钟岚哑声道：“酒吧老板我也问过了，监控不是360度的，拍到的观众我也看过，也看不出是不是工作室的人。”

“这些事情可以交给我们。”晏予歌平静道，看到钟岚期待抬眼，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乐谱：“先需要一些评估的时间，毕竟现在没办法证明你的在先创作，我们需要一件一件核实。”

“真的可以接我的案子吗？”钟岚的嗓音都跟着沙哑了起来，许久方才轻声道：“我……我其实心底有点没底气。”

“你知道这个诉讼会面对什么，对吧？”晏予歌问道。

钟岚一怔，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江湾的粉丝很多，我名不见经传，她们肯定会认为我是来碰瓷江湾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还是那句话，如果这首歌是其他的歌，我可能也就怂了，但是这首歌不行，只有这首歌不行。”

说起最后一句话时，钟岚的声音都果决了几分，手指死死攥紧。

晏予歌看着钟岚的模样，点点头：“那好，你回去以后也要再找一下材料，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你的在先创作，任何形式的都可以，电子的文本的，都可以，我们会找人核查两首歌的旋律，看看能否构成抄袭或者过度借鉴侵权，至于接触……如果前两项都符合了，我不相信有人的灵感会这样一致。”

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沉声道。

“我也不相信。”钟岚咬牙：“我更想不通的是，他们怎么能这样恶心，连我祭奠我外公的歌都偷……”

晏予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钟岚，只能轻轻拍了拍钟岚的肩膀。

“律师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晏予歌刚想说下去，钟岚却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晏律，是我对不起你，我为难您了，这个案子基础费用我会还给您的，如果这个案子最终胜诉了，所有赔偿金我都可以当做律师费交给您。”

晏予歌怔了怔：“不必，就按照常规的基础加风险吧，基础我和霍律汇报过，可以给你减免。”

“真的不用，是我对不住各位，您们愿意接我的案子，我已经很高兴了，真的。”钟岚显得更加紧张了，低声念叨着。

晏予歌愈发诧异，朱珊珊却已经不耐烦地开口了：“减免不是挺好的吗？你还偏要付全款，何必呢？喏，减免到最低，10000的基础费用，风险按照百分之二十……”

“我真的可以全给……”

“不用。”晏予歌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示意道：“我们先评估，两天之内给你回电。”

“啊，现在不能签合同吗？”钟岚似乎顿时就慌了。

晏予歌心底有点说不出的狐疑，看了钟岚一会儿，钟岚就更紧张了，抓起包起了身：“没事，没事，我也不急，你们先看。”

晏予歌顺水推舟：“那我们先看一下，放心，我们评估案件很快。”

“好，我相信各位，多谢。”钟岚深深鞠了个躬，匆匆出去了。

“freesize的。”晏予歌打量着钟岚的连衣裙，待钟岚下了电梯，方才轻声道。

“freesize怎么了？”朱珊珊有点费解：“不是很多牌子都是这样吗？”

“是吗……收腰款的裙子，还挺少见的。”晏予歌道：“她平时应该不穿成这样，而且她似乎很急于将案件给出去。”

听到了晏予歌的话，朱珊珊怔了怔，嗤笑道：“这案子烫手山芋啊，碰瓷大佬，估计被拒绝很多次了吧。”

晏予歌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刚好准备下楼的霍渊擦肩而过，淡淡道：“你刚刚和我说的那个钟岚的案子是吧？她有故意伤人的案底，这次又是个棘手案子，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大多律所都不愿意接。”

晏予歌一怔，刚好迎上霍渊没什么情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