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予歌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蒋子恒会用这种语气来和她说话。
这种偷情一样的语气,亏他能说出口。
“不必了吧。”晏予歌将心底最后一丝怀念彻底压下,冷冷道:“我想上次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这是你律所楼下,刚好是下班时间,晏予歌,”蒋子恒不再叫她晏律师,看向晏予歌的眼神也无比深邃:“就出去谈谈,成吗?我也不怕对你说,我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如何,我是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他的声音没来由地高了八度,像是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
晏予歌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她是真的想不到,时至今日,蒋子恒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是啊,没走出来过。
没走出来过的人,现在和任婷婷打成一片,没走出来过的人,当年也选择了不告而别。
晏予歌看向蒋子恒,不怒反笑道:“吃饭就不必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但是……既然蒋先生坚持,这条街尽头有家咖啡厅,我们去谈谈。”
“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客户看到,我们只谈私事。”蒋子恒的眼底有压抑着的情绪。
直到在咖啡厅坐下,晏予歌还是觉得心底说不出的疲倦,她翻看了一下菜单,隐隐有点反胃。
中午因为案子的事情草草吃了一口外卖的小笼包,京城的中午CBD地区外卖都不太及时,晚点了的小笼包几乎冷透了,面皮都黏在了馅上,再怎么精致的东西,倒是也不可能好吃了。
晏予歌的胃本来就不太好,此时看着琳琅满目的餐单,想到自己又要因为蒋子恒的骤然来访胡乱吃这一顿,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像是看出了晏予歌的心思,蒋子恒将菜单啪一声合上:“中午没吃好吧?晚上我订了法餐厅,你……”
“不必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律所。”晏予歌想都没想地胡诌,索性随手点了:“一杯热澳白,一块提拉米苏。”
蒋子恒的动作顿了一秒,这才点点头道:“我要一杯火龙果冰沙。”
晏予歌双手交握在前面,蒋子恒看了晏予歌一会儿,挑挑眉笑了:“大学时候你总说你喜欢心理学,心理学说,你这个姿态,是在防备,你现在对我都是防备心理了?”
晏予歌只是垂眸笑笑:“蒋先生就是要和我谈这个?”
“我们之间,倒是没生疏到要叫蒋先生的地步吧?”蒋子恒无奈地苦笑一下。
晏予歌摇摇头:“我说过,我是没办法和前男友做朋友的。”
“你还在怪我当年不告而别。”蒋子恒笃定道。
晏予歌抬眼看过去。
那一瞬间,回忆几乎翻江倒海扑面而来,她想到了曾经焦灼等待着的自己,想到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她不想让蒋子恒知道这些,又或者……现在知道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
晏予歌对过来送水的服务生道了句谢,喝了一口冰水,掩去眼底汹涌的情绪:“当年的我的确很是介怀,甚至也想过很多种可能,后来我甚至以为你出事了,”提起过去的事情,晏予歌的语气无比平静,平静地仿佛那一切已经无关紧要,她强迫自己看向蒋子恒的眼底:“但是后来我就明白了,你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你毁诺的事实,仅此而已。”
“我……我当年的确是没办法,我问你晏予歌,如果你有光明灿烂的前程,你就真的能放弃吗?是,你信任我,你告诉过我你爸爸是怎么抛下你抛下你妈妈的,我也的确说过我不会成为伯父那样的人,可是你想想那时候我面临着什么选择?换做是你,你能不能为我放弃大好的未来?”蒋子恒的语气有点焦躁,然而对上了晏予歌的目光,他却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选择……
晏予歌有点想笑。
和当年自己的父亲面对的一模一样的选择,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光明未来,一边是一个家,一个温馨却穷困的家,一个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和一个没有经济能力的孩子。
真是再寻常也再简单不过的选择。
晏予歌微微垂眸,只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再抬眼,她的神色已经彻底冰封起来,仿佛没有半点情绪:“你没错,蒋子恒,你毁约了也没什么,你决定抛弃我选择一条更轻松能让你少奋斗三十年的路也没什么,毕竟……我们的约定只是一纸空谈,没什么效力可言。说到底,是我不该对你推心置腹。但是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你不告而别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彻底结束了。”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提因为这件事我改变了多少,也没有必要再提及。
仅此而已。
晏予歌看向桌上热气腾腾的咖啡,没有理会对面呆若木鸡的蒋子恒,只是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这段对话如果发生在当年该多好。
她忍不住地想着,倘若当年就将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了该有多好。
良久,蒋子恒方才哑声道:“但是现在我们回来了……”
“你的公司,”晏予歌没抬眼,专心致志地和蛋糕作斗争,一边道:“我看到了,里面有任家的投资,或者说是任家百分百投资的,你和其他几位创始人想必是技术入股。”
蒋子恒几乎忍不住笑了,他往后靠了靠,姿势放松了几分:“你果然还是很在意……”
“别误会,虽然说了不说公事,但是这的确是我做背景调查查明财产时发现的。”晏予歌笑了笑,眼底满是狡黠。
蒋子恒的动作僵住了。
“你这是……”他尴尬地开口:“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蒋子恒一句话说出口,这才想起两人之前不谈公事的约定,颇为懊恼地咬了咬牙:“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我只是提醒你,”晏予歌将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吃完,这才抬眼看过去:“任家投资了你的公司,想必任婷婷应该不希望你和我多接触吧。人还是向前看比较好。我们之间这样的对话,着实没什么必要。”
蒋子恒就觉得自己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晏予歌说话总是有一针见血的本事,他从前就领会过了,只是没有想到,时隔多年竟然依旧如此。
她比之前瘦了一些,妆容精致而好看,全然不像是大学刚认识她时素面朝天的模样。
可是蒋子恒就是固执地觉得晏予歌没变,不像是这些年的他。
“晏予歌。”蒋子恒忽然开口,往前追了几步,追上了推门要离开的人,他的手扣在晏予歌的手腕上,看向晏予歌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深沉:“我对任婷婷不像是你想象的那样……”
“蒋子恒。”晏予歌微微使力挣脱开蒋子恒的手,抬眼看过去:“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蒋子恒一怔,死死闭了闭眼,将手中的东西递上去:“我欠你的。”
晏予歌看向蒋子恒,神色有点不解。
“四月,我们在你生日之前分手的。”蒋子恒苦笑一声,声音有说不出的滞涩。
他运营公司好几年了,见过多少难缠的客户和经销商,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蒋子恒感觉开口都变得如此困难。
见晏予歌没反应,蒋子恒几乎能想象到晏予歌的回答,他压低声音开口道:“你接了,我以后保证不来你律所这边了。”
晏予歌的神色添了三分讽意:“多谢蒋先生。”
……
有了这么一出,晏予歌其实也不太想回律所了。
她在路边匆匆打了辆车回了家,眼底眉心尽数都是倦意。
最麻烦的案子也没有蒋子恒这个人麻烦,他是晏予歌的初恋,也是晏予歌唯一的一段恋爱对象了。
看向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晏予歌犹豫了很久,还是一到家就给拆开了——
那是一块表。
晏予歌清清楚楚地记得,阿玛尼的满天星女表,他们一起逛街时曾经在专柜看到过。
晏予歌戴上试了试,总觉得说不出的喜欢,可是对于学生党而言,这块几千块的表还是太贵了。
晏予歌将那块表还给柜姐时,蒋子恒拿过来看了好几次。
后来蒋子恒曾经和晏予歌隐晦地提过,准备找家里要钱给晏予歌买礼物,晏予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晏予歌也就将这件事忘了。
哪里能想到,兜兜转转,现在这块表又回来了,以这样滑稽的方式。
晏予歌盯着那个不算精致的表盒看了许久,摇摇头笑了。
几千块的表,对于现在的晏予歌而言真的什么都不算了,对蒋子恒而言定然也是如此。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送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都过去了,时过境迁,这些早就代表不了什么了,迟到了,就再也没意义了。
晏予歌将那块表收起来,没有再看一眼。
然而手机却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晏予歌看了一眼,微微蹙起眉头。
“任小姐。”她将电话拿起来,沉声应了。
“晏大律师,现在在忙吗?”任婷婷的语气带着三分嘲意。
晏予歌蹙眉:“任小姐有事吗?已经十点了,如果是公事的话……”
“是挺晚了,不如我问问晏律师,现在用着什么呢?”任婷婷的声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晏予歌的话。
晏予歌几乎瞬间就明白了。
任婷婷不依不饶道:“怎么晏律师?说不出来了?我看到那张发票的时候就想到了,他肯定是买来给你送去了,还和我说今天有事晚点回来,如果不是我跟了上去,你……你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那边传来蒋子恒压抑的怒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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