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律师从不是客户的下属雇员

梁青云闭了闭眼，手背青筋暴露，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晏予歌字字重如千钧，他仔细想想，却是无从反驳。

严宏远见状，示意秘书去倒杯水，这才开口道：“梁先生，我也希望您可以理解，不管之前有没有私交，您和宁小姐才是我们的客户，是我们的委托人，我们自然是站在宁小姐这一边考虑问题的。”

梁青云喝了口水，情绪似乎也稳定了几分，这才道：“这些你们看过吗？”

蒋子恒站在一边抱着双臂没说话。

“都是些诋毁的微博，”梁青云眼神不善地看了蒋子恒一眼，道：“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扒叁千烟的过去了，我就不明白了，叁千烟过去是个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往，和本案有关系吗？话说回来，你们别以为这些事情我们不知道是谁做的。”

蒋子恒脸色也很难看，他往前倾身，手肘都压在了桌面上：“你和我说这些话什么意思？我今天也是带着诚意来的，来和你们谈这个问题，你们如果觉得能和谈就和谈，不能和谈就算了，我也就不谈了。话说回来我今天放着千万级的生意不做来和你们谈这件事，我觉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张口闭口千万级的生意显然激怒了梁青云，梁青云嗤笑一声：“是啊，你们可不是千万级的案子么？女朋友偷鸡摸狗抄袭别人的著作也能赚上千万，你们多般配啊。”

宁笑笑抿抿唇，道：“我说一下我的和解要求，我不改诉讼请求，你们能接受，就按照那个来，不然我就……”

“宁小姐，您知道什么是和解吗？”蒋子恒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宁笑笑的话：“我不知道晏律师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但是据我所知，就你们这个要求，我也咨询了很多律所，你们和讹诈有什么区别？”

宁笑笑的脸色苍白了几分，近乎求助似的看向晏予歌：“晏律，可是您说……”

“蒋先生，我们的要求是这部电影不再上映，并且贵方需要就侵权行为致歉，退一步言，我们可能会在损害赔偿部分作出让步，但是前面的要求我们不会更改。”晏予歌的语气相当严厉。

蒋子恒沉默半晌，这才道：“我可以和二位单独谈谈吗？”

晏予歌蹙眉：“我不认为有这样做的必要，既然大家来到安喆和谈，我们有专业人员作出记录，也可以更好地维护各方当事人的利益。”

“可是你们也未必真的能够了解当事人的诉求，我不是婷婷，我今天之所以会过来，就是希望能够在对簿公堂之前有一个和解的机会，宁小姐，您觉得呢？”蒋子恒似乎是看准了宁笑笑性子软弱，毫不犹豫地问道。

宁笑笑登时没了主意，下意识看向梁青云。

梁青云对晏予歌多少还有点防备，闻言顿了顿道：“也好，我们也想听听你们这边的诚意。”

宁笑笑的神色变了变，低声道：“可是没有律师在场，如果他们……”

“如果律师本来就不维护我们的利益呢？”梁青云的声线压得很低。

宁笑笑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低声道：“我觉得晏律挺好的。”

“至少我们先听听他们的意思吧，”梁青云一锤定音：“我们之前也是把你朝明星作者那个方向培养的，现在舆论爆炸，对你也不好。”

宁笑笑似乎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蒋子恒的笑容意味深长，出去时有意无意地搭了一下晏予歌的肩膀：“多谢晏律师居中调和了。”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梁青云脸色却是霎时冷了几分。

晏予歌蹙着眉头向后让了一步，道：“不必，但是我需要首先确认一下，你有代任婷婷小姐和解的权利吗？”

蒋子恒蹙眉：“当然。”

“和解结果需要签署和解协议，如果你要替任婷婷小姐签署，那么你需要授权委托书，否则协议是无效的。”晏予歌沉声道。

“这……”蒋子恒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和任婷婷是男女朋友关系。”

“恕我直言，即使你们结婚了，也是需要授权委托书的，更何况是男女友关系。”晏予歌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之前也没和我说……”蒋子恒眉头紧锁。

“在此之前，你对我说你只是来表达和解的述求及条件，这样的交流自然无可厚非，但是倘若蒋先生您不能替任小姐做主，也无法替任小姐签署任何有法律效力的文件，那么……我想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谈判也没有任何作用。”晏予歌站在那里，分毫未动。

梁青云终于觉出点不对劲来，他蹙眉看向蒋子恒：“你所谓的抛下千万生意过来，到底想表达什么？你们能给出什么诚意？不如现在就开诚布公地说了吧。”

“一千万，你们撤诉加上撤回禁止令申请，”蒋子恒斟酌了一下措辞：“我当做给婷婷圆梦了，以后你们永久不得再因为这件事起诉。”

“这不可能！”宁笑笑的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我不可能同意这种霸王条款。”

“你听我说完，”蒋子恒的语气冷静到近乎残忍：“我不认为你们这样下去有什么胜算，而且我们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会反诉你们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到时候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我……”宁笑笑的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宁小姐不懂，我想梁先生也是个聪明人，这种问题不该出吧？”蒋子恒道：“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很快热度也就下去了……”

一千万。

这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他开口的瞬间，梁青云就沉默了。

许久，梁青云轻轻拍了拍宁笑笑的肩膀：“叁千，别的事情我能给你建议，这件不行。这是你的作品，你好好考虑一下。”

“既然和解协议不行，那我也不走和解了，我可以做这个主，钱我这边已经准备了，”蒋子恒将一张支票推过去：“只要你这边撤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就相同案由起诉，在你的官方微博发个声明，我也愿意将这件事当做是个乌龙。”

“乌龙……”宁笑笑抿紧唇，脸色一片惨白，手也猛地攥在了一起。

“据我所知，您之前卖出去的影视版权无非也就是这个价格，我们给的价格相当公允了。”蒋子恒话说到一半，去接了个电话。

晏予歌看过去，就见蒋子恒的神色相当温柔：“嗯，对，嗯，我在他们律所呢，你放心吧……”

他将电话放下，径自朝着众人走来：“婷婷也答应了，就是刚刚的价格。宁女士，我建议您好好考虑一下。”

“我……”宁笑笑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

这些年蒋子恒纵横生意场，倒是也摸清了大多人的脾气。

他看着宁笑笑的反应，也将宁笑笑的想法猜了个大半：“我觉得宁小姐接受这一千万挺好的，真的，之后您还可以东山再起，也不会受这次诉讼牵累，影响太多的创作时间。对于您这个阶段而言，快速积累粉丝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这次诉讼耽误那么多时间，甚至和那么多明星的粉丝为敌，也影响您今后的发展不是吗？”

“我和你单独聊几句，可以吗？”晏予歌忽然开口打断了蒋子恒的话，看向宁笑笑，语气温和地问道。

宁笑笑红着眼，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用力点了点头。

“晏律，老实说，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能对您百分百放心，之前一直都是霍律师和我们打交道，今天霍律师人呢？”梁青云忽然开口道。

晏予歌平静道：“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霍律师今天刚好有案件开庭，所以由我和严律师来和您对接。”

“不如这样，我们还是等霍律师回来再确认吧，之前的委托代理协议也是，如果霍律师一直都让您来处理，我们可能会灵性选择律所。”梁青云叹了口气道：“晏律师，我们的确是不太能接受您和对手方的关联关系，这没问题吧？”

棘手，这种情况简直是相当地棘手。

晏予歌从前从来都没有应付过这样麻烦的情境，刚刚走进来的业务秘书也是一脸尴尬，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解围。

旁边的蒋子恒也没说话，只是一脸担忧地看了过来。

“这件事……”晏予歌刚一开口，手机就响了，她看向上面霍渊的名字，没来由心底松了口气：“稍等，是霍律师的电话。”

宁笑笑的眼神也亮了起来，下意识看了过来。

她将电话接了起来：“霍律，您不是在开庭吗？”

“刚好休庭，你那边情况如何？”霍渊沉着冷静的声线透过电话传过来，让晏予歌的心都跟着安定了几分。

晏予歌将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霍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开一下外放。”

晏予歌怔了怔，立刻照做，霍渊沉稳的声音就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

“宁小姐，梁先生，我是霍渊。我想和二位说明的是，既然你们当初来到了安喆，想必也是因为相信安喆的实力，或者说相信我本人的办案能力。晏律师是我选进团队的人，我相信她的能力更相信她的人品。之前的诉讼思路是她出具给你们的，我们团队内部有过分歧，最终是晏律师坚持放弃了更优于律所的方式，而选择帮你们完成诉讼目标。至于之后，她为二位出具的法律意见可以直接代表我的意见，”他的声音顿了顿，沉声道：“而我可以额向二位保证的是，作为主管合伙人，我会对晏律的行动负全责。”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严宏远死死盯着那个话筒，蒋子恒更是神色阴沉地厉害，晏予歌一言未发，只是手微微攥紧了。

电话那边，霍渊淡淡说了下去：“当然，如果二位还是心存顾虑，我想我们就不必勉强彼此继续合作了。毕竟我们只是二位的律师，不是二位的下属雇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