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像极了刚入行时的自己

“今天这种事，以后知道该怎么处理吗？”霍渊一边翻餐单一边问道。

“我没能给客户足够的信心。”晏予歌把手机放下了，手指不自然地蜷紧：“如果是您面对客户，他们会相信您，但是我的确是没能做到，这里面有很多复杂的原因，我……”

“你和客户直接对接的情况不多，尤其是提出法律建议层面大多都是我去做的，客户对你的专业能力缺乏足够的信任。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会直接让你负责。”霍渊合上菜单，对服务生道：“我要M5澳洲和牛眼肉，五分熟，谢谢。”

“我要一份一样的，多谢。”晏予歌说着，霍渊随手点了几样配餐，见服务生离开了才看向晏予歌：“作为律师，最重要的就是专业性，其他的事情不是你需要考虑的。”

晏予歌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抬眼：“霍律……”

她还没有开口，霍渊似乎已经了然。

他笑了笑，把玩着桌上的酒杯点头：“会有，你太年轻，客户会担忧。你是个女律师，有的客户也有偏见，担心你出庭会压不住对面。”

晏予歌哪里能想到霍渊这样轻易地将她的担忧尽数说了出来，她抬眼看向霍渊，认真问道：“那您的意见呢？”

“这些客观问题，会影响你的主观决断吗？”霍渊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蹙眉看过来。

晏予歌不自觉地挺直背：“不会。”

“不是在审问你，不用那么紧张。”霍渊轻笑：“这条路的确很难走，这是事实。”

“但是不坚持走下去的话，谁也不知道走到极致会是怎样。”晏予歌下定决心，抬眼看过去。

她的神色无比坚定，一瞬间，霍渊似乎想到了曾经放弃一切走进律界的他自己。

霍渊笑笑，心说最近自己还真是怀旧。

“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这些就都不值得在意了。”

那天的最后，霍渊如是道。

……

第二天，晏予歌到律所时，就见严宏远正盯着面前的屏幕发呆，见晏予歌到了，严宏远神色不耐地指了指座机道：“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找你。”

晏予歌狐疑地接了起来，电话那边的人就开口了。

“是晏律师吗？我是乐娱传媒的IP运营总监苏珊，我想和您谈谈。”

乐娱传媒。

晏予歌太了解了，这是相当有名的一家传媒公司，更为重要的是，这就是任婷婷签约的那一家。

晏予歌垂眸笑了笑，开口道：“我想我应该首先和您说明，您的电话我们这边是全程录音的。”

那边的呼吸微微一窒，轻咳一声道：“这不要紧，我们要说的事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晏予歌一手拿着电话，一边快速地翻开了姜绛之前做的背景调查，神色不变道：“我知道您的来意，您是打算和我电话中说吗？”

“我想说的并不多，晏律师，我只是想要提醒您一句，我们将这视作年内的最大IP项目，而且我们并不认为这个案件中任婷婷构成侵权。”苏珊沉声道。

晏予歌顿时就明白苏珊的来意了，她微微笑了笑，道：“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坚持诉讼，您也会坚持站在任婷婷的立场。”

“当然。”苏珊轻笑道：“您不会认为之前的媒体舆论都是自然形成的吧？”

晏予歌还没来得及答话，苏珊就又开口了，语气带着点志得意满：“而且据我所知，宁笑笑的家境也不好吧？如果我们给她一些诱惑，晏律师觉得她还会坚持起诉吗？”

听到这句话，晏予歌忍不住笑了：“苏珊女士，前者我不予置评，能够利用舆论是您的能力，可是对于后者……如果您真的能够做得到阻止笑笑起诉，我想您今天也不必给我打这个电话了不是吗？”

那边的苏珊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没有想到晏予歌会这样直接地怼了回来。

“晏律师，这样说吧，我也希望您能为当事人多想想，得罪我们对您而言或许无所谓，但是对于您的当事人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损失，以后我们不会考虑她的任何作品。”苏珊淡淡道：“甚至在这个圈子里，她的作品也会被严格审核，这对她的作品或者对她的前途而言，也未必是件好事。”

“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晏予歌的语气彻底冷淡下来：“苏珊女士，按照您的观点，被侵权的著作权人除了忍气吞声什么都不能做了？一旦主动起诉，就会被全面封杀，那么这个圈子我的确不太懂，因为侵权成本太低了。”

苏珊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晏予歌说过，这些通话内容会被录音，顿时停住了，轻咳一声道：“晏律师，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您三思而后行。”

晏予歌翻看着乐娱传媒的股东结构图，看了一会儿垂眸笑了，滑动了一下椅子淡淡开口：“苏珊女士，我想有些事我还是需要首先和您述明。贵司不过是买下了这部作品的版权，贵司现在已经开始宣传了，所以很显然，一旦这部电影无法上映，贵司将会面临巨额损失。或许也正因如此，贵司才想要和我们为敌，不是吗？”

苏珊没说话，但是晏予歌已经了然。

她含笑道：“不如我给您一个更好的方式如何？”

“你什么意思……”苏珊微微蹙眉。

“这部电影很显然构成侵权，我们已经向法院申请禁止令，贵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促成这部电影的上映，这已经没什么争议了。”晏予歌平静道。

“这都是待定的……”苏珊不服气地说着。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晏予歌沉声道：“您代表的是乐娱传媒的利益，而不是任婷婷的。”

那边许久没有声音，倒是呼吸重了几分，显然是在思考晏予歌的话。

“现在贵司最应当考虑的，其实是要尽可能地减少损失，而不是如何保住任婷婷。现在愿意来我们律所谈谈了吗？”晏予歌气定神闲，悠然问道。

“我一会儿给您答复。”苏珊犹豫了一下，这才回应道。

半小时后，晏予歌在会议室见到了苏珊。

苏珊踩着一双恨天高，短发染成了银色，看起来十足地冷厉。

她看向晏予歌，神色顿时添了三分迟疑：“你就是晏律师？”

之前听说过晏予歌年轻，但是苏珊万万没想到，晏予歌竟然年轻到这种地步。

这也太夸张了……

晏予歌笑笑，看了一眼手机，她刚刚分明已经和霍渊说了一会儿要见乐娱传媒的人，可是现在看来，霍渊是没打算过来了。

晏予歌看过去，微微颔首道：“请坐。”

严宏远拎着电脑走了进来，在晏予歌旁边坐下了，苏珊打量了一眼严宏远，这才问道：“刚刚你们说的事情，具体实施方案是什么？”

“对于乐娱传媒而言，这次的事情其实贵司不是当事人。那么为了维护贵司的利益，解决这件事其实有两种途径，一种是贵司现在正在做的，继续履行合同，并且站在任婷婷的立场上，和我们针锋相对，又或者直接参与诉讼，诉讼目的是待任婷婷一方胜诉后，电影能够如期上映。”晏予歌的语气不疾不徐，挑挑眉笑道：“没错吧？”

苏珊的神色愈发认真，点头应了：“对，我想你们也没有太多胜算。”

她的语气带着三分倨傲，严宏远微微蹙起眉头，显然是有点不满。

晏予歌却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笑了笑，道：“但是我给出的是另外一种选择。贵司与任婷婷之间的版权合同，任婷婷应当依照合同规定向贵司交付没有版权争议的作品，而现在很显然，任婷婷的作品出现了版权争议，在这种情况下，贵司可以主张因为任婷婷的行为，使贵司购买版权的目的完全无法实现，进而主张法定解除权。”

苏珊听得很认真，下意识拿出纸笔记了起来。

晏予歌微笑道：“当然，现在的情况下任婷婷只是被诉，还没到使贵司不能实现合同目的的地步，”她自然地伸手示意道：“但是贵司可以早做准备。”

苏珊眉头紧锁，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方才抬眼看过来：“晏律师，您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但是问题不在于我们和任婷婷之间……”

“对，问题在于贵司已经投入了巨大的资本。”晏予歌点头道。

苏珊将笔丢开，语气明显添了三分不耐：“是，就算现在我们主张任婷婷违约，我们也像是你们一样起诉任婷婷，问题都得不到根本的解决。”

“因为贵司还是要支付拍摄成本。”晏予歌含笑道：“那就是后话了，对于贵司而言，鉴于任婷婷有合同违约行为，所以贵司自然可以主张合同违约责任，这是以实际损失额为限的。”

苏珊下意识站起身：“任家有赔付能力……”

“没错。”晏予歌跟着起身，点点头道：“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我想贵司也不想官司缠身，更何况……作为影视公司，最近IP侵权行为已经列入了严格管制范畴，我想贵司也不希望成为打击典型，在我看来，贵司完全没有必要和任婷婷这样的抄袭者绑定在一起。”

苏珊眉头紧蹙，许久方才道：“行，我们回去考虑考虑。”

晏予歌微微笑了笑，道：“我送您下去。”

苏珊有点诧异，却还是应了。

一路上，晏予歌看了一眼苏珊的表情开口：“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当然，这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您可以听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对苏珊说完了，微微弯唇笑了笑：“如何？”

苏珊的眼底眉心尽是惊诧，下意识看向晏予歌：“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一举两得，当然，我其实没有征得当事人的同意。”晏予歌笑了，笑容满是自信张扬。

电梯到一楼了，晏予歌摁住电梯门，对苏珊笑道：“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有兴趣，我这边可以和当事人联系。”

苏珊犹豫了一下，道：“如果能从任婷婷那边回收资金，我们会考虑。”

“这就是后话了，苏珊小姐，时不待人，最近这件事也算是引起了不少风波，热搜都上了好几次，相当于是无偿拥有的曝光度。”晏予歌没多言，只是挥挥手：“不送您了。”

苏珊的神色颇为复杂：“谢谢你，晏律。”

“客气了。”晏予歌笑容轻松，正要摁上电梯门。

下一秒，电梯门被人用胳膊拦了一下。

霍渊看了一眼晏予歌，径自跨入电梯间。

晏予歌的心跳蓦地快了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