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闻香辨物

虽说暗香阁的赛事一年一度，参赛之人却寥寥，加上姜姒，总共也不过三十有余人，在外围观之人却达百余人，邺城调香师众多，却不及暗香阁的半边，自暗香阁出来的学徒，但是一人都足以垄断整个邺城的调香生意，只是，即便传闻传的如此玄乎，无人能亲见这暗香阁主人一面，但这里头诸多故事，也都成了说书先生在茶余饭饱后演说的一大乐子。

姜姝倒不层考虑这么多，只是眼下到了最炎热的夏季，她侧阁里的用度竟被何妙莲暗自缩减了一半，寻常日子用的冰也不见半块，姜程虽偶尔提及此事，何妙莲也总有说辞，左不过搪塞了过去，她如今没有对策，变不出铜钱，白白受了罪不说，再这般下去难免会让这些个下人离心，最快捷的法子便是赢得这次比赛，成为暗香阁的学徒。

“三姑娘，我们……”

姜姝转身，瞪圆了眼，打断茯苓的言语，纠正道：“如今你该称我为公子。”

“是，公子，您都出去这般多时辰了，大姑娘定然生疑，再说您偷偷填了名这事，若是让主君和主母知晓了，怕指不定得挨顿板子。”

茯苓向来做事谨慎，姜姝自知她的性子，便道：“你不说，我不说，又何人知晓，孔嬷嬷也算是老人了，自然知晓其中孰轻孰重，不然也不会替我们隐瞒此事。”

“说起来，二哥儿也知晓此事，今儿个故意陪伴在主君与主母身边，想来也是给公子拖延时辰呢。”

“走吧，赛事怕也开始了，你且到了暗香阁前，回了大姐姐，就说我肚子闹腾的厉害，去看郎中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是。”

正思索着如何辨香，姜姝也未曾注意眼前有人经过，因着她身形瘦小，竟是一头栽进前头之人怀中，惊慌间她向后撤了一步，若非面前之人扶了一把，她险些栽倒。

“阁下有无事情？”

姜姝正欲要怪怨眼前之人莽撞，可抬眼瞧见此人的一瞬间，目光却是一滞，眼前的少年左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相貌生得颇好，俊眉修目，有着男子应有的朗气，只是眉眼间却多了几分与相貌不府的邪魅，这让姜姝一时间看呆了，少年身边的仆从不由轻咳了一声，姜姝这才知晓自己失仪了，忙作揖而道：“抱歉，方才一时失了神，冲撞阁下了。”

“无事，瞧着阁下行色匆匆，可是要去暗香阁观看赛事？”

听得少年这般问，姜姝微微一愣，随后道：“我是参赛之人。”

“参赛之人？阁下可知晓这暗香阁的规矩？”

少年习惯性地舔了舔后槽牙，见姜姝迟迟未回话，不由笑道：“阁下连暗香阁的规矩都不知晓，又如何前去参赛。”

“我虽不知暗香阁的规矩，但调香之道必经闻香辨物之关，对于香料，我还是有信心识得的。”

少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姜姝，“你，是个有趣的人。”

随后少年与姜姝擦肩而过，姜姝在这瞬间嗅到少年身上淡淡的药香味，虽然这味道极淡，但姜姝自幼便经手各种香料，包括药材，一闻便知此少年常年浸淫药料之中。

莫不是个郎中？

姜姝很快否认了这一想法，郎中怎会有这般闲情雅致在这巷口街道闲逛，更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仆从伺候，想来定是和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寻常日子习惯调香制药，左不过如此吧。

姜姝未再管方才之人，匆匆朝暗香阁的方向而去，与此同时，少年停下脚步，回身去瞧方才的姜姝，薄唇轻启，“陵端，替我查一查方才那少女的身份。”

“少女？”陵端面露讶色。

“寻常男子撞到了我，左右不过告罪几句或者争辩几句，方才她撞了我，下意识躲闪，面色泛红，腰间又系一极为秀巧的镶金线荷包，虽然荷包的样式老旧了些，但足以看出此人乃是一名女子，不然，就是个有断袖之向的人。”

“公子英明，是奴愚钝了，奴这就办。”

陵端欲待要走，便被少年拦下，“罢了，先陪我去赛事瞧瞧，我倒是想看看这个少女有多大的能耐。”

“公子，可是老阁主吩咐，您……”

陵端瞧见少年眸光中的寒意，仿若一把锐利的刀扎在他心间一般，顿时住了嘴，乖乖地跟在少年身边，不再多舌半句。

姜姝所处的北凉，正值香料兴起的时代，这里品质俱佳的香料大多是切成骰子般大小的丸粒，每次分享只需小小一粒，整个屋阁都便会浸满香气。

姜姝走上了暗香阁所设的台面，仔细一瞧，今日填名之人少有三十人，因着她着男子装扮十分儒雅秀气，不少女子在旁都向她投来钦慕的目光，姜姝只觉得别扭，索性别过脸去，不再让人瞧着。

寻摸一盏茶的时辰，瞧见一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从阁中走出，命人取来诸多小瓷瓶，端于参赛之人面前各两瓶，随后说道：“这两个瓷瓶中所盛的香水乃是不同的香，如若你们中有人能完整得将这两瓶香水的制作过程讲出，包括其中用料，区别，无论有几人，都可入我暗香阁，成为学徒。”

此言一出，底下之人皆是窃窃私语，其中不乏同行调香师的戏谑言谈，“不过是闻一种香，即便是不常见的香露，但凡嗅觉灵敏又常年调香之人都能辨出，有什么难得？”

中年管事听了却不以为然，入座之后，便吩咐所有仆从打开瓷瓶，让参赛之人闻香，姜姒在其中却是自信而笑，她自幼便由着教习嬷嬷教过调香，经手的香料少有百种，这般简单的应试她自然势在必得。

可待她分别打开两个瓷瓶，嗅了嗅其中香味，却是不由紧张了起来，她所闻的两瓶香水竟感觉无半分差别，何故要说出其分别，更主要的是这又是怎样的用料制成的，她竟分辨不出来半分。

而姜姝打开瓷瓶各闻上几分后，不由神色一震，从而有些钦佩这暗香阁阁主的用意，眼前两瓶香水，乃是如今北凉稀少的蔷薇水，一瓶并非来自北凉本土，而是西域外族，一瓶则出自北凉本土，以形似蔷薇花蒸馏。

“这二瓶香水，我已分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