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其父期许,谓之子期
南风辞此时正坐在书房中,垂首把玩着手中的冰骨折扇,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合着,扇面里是他那日亲手画的与苏衣衣同乘马车,苏衣衣睡着的景象,头发垂下一绺,跟着扇子开合带起的微风轻轻摆动,缠绕追随,合着扇面看带着几分缠绵的意思。
“王爷,查清楚了,不出您所料,卫侧妃的相思令正是卫文翰给的。”
姚安汇报完结果,还抽空纳闷了一下,王爷一直盯着手中的折扇干什么,那不是一副空白扇面吗?有什么好看的?
卫文翰是谁?他是卫兰的胞兄,当今凤后的亲外甥。
南风辞依旧把玩着扇子,听完姚安的汇报,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凤后到底是偏心。”南风辞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相思令给了卫兰,却不给卫黎。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唤,这偏心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凤后疼爱卫兰,愿意助卫兰一臂之力成为正妃,只是因为卫黎比卫兰更有城府,不好掌控罢了。真正偏向的,是她的儿子,当今的太子。
燕京城的腌臜事儿,可真是太多了,连自己的亲外甥女都能当做棋子牵制利用,这亲情委实太凉薄了一些。
“卫文翰私设的烟火坊查的如何?”
“现下只差账房先生手中的账本就能坐实卫文翰私设烟火坊的罪名了,姚泰已经前往淮州寻找账房先生了。”
“嗯,知道了。”
南风辞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去小别院看一看苏衣衣此时正在作甚,可能是把玩扇子太久了?刚出书房门口,便有人来报为侧妃正在正厅候着,南风辞闻言偏了脚步从侧厅离开了。
带着食盒盛装打扮的卫兰来到主殿扑了个空,南风辞殿中的仆人可不像明香柳绿她们,一口一个王妃叫着。众仆人恭恭敬敬的行过侧妃礼,倒了一声卫侧妃金安后,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早早的散开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卫兰紧了紧身上的羽纱裙,打了个喷嚏,实在是太冷了。
见南风辞往小别院方向去了,姚安也知趣的没有跟上。
南风辞还没走到小别院门口时,就闻到了淡淡的茶香,带着一股甜腻的滋味。
都已经这个季节了,茶花还开着吗?南风辞心里纳闷。
“小红你来搅拌一会,我累了。”是苏衣衣的声音。
“早就叫您让下人们来做了,等会我给您捏捏胳膊。”桃红接过苏衣衣手中的木勺,继续搅拌,早就跟姑娘说了熬糖浆这种事交给下人们来做就行了,姑娘偏不听。
“这熬糖浆的搅拌程度重要的很,太粗了不有颗粒不够细腻,太细了没有嚼劲不好吃,再说我每日也不做旁的事,闲着也是闲着。”苏衣衣带着笑意回了桃红的话,起身捏了捏酸麻的胳膊,这一步是最关键的,搅拌不好做出来可不好吃,交给别人做她不放心。
莫名的,苏衣衣就对搅拌糖浆这事上了心,比做给自己吃的时候还用心。
原来是在熬糖浆做山茶糖了,南风辞心头一动,这种感觉,好像是被人记在心里的感觉。
桃红蹲在小厨房里的糖锅面前絮絮叨叨,南风辞推门而入的时候,苏衣衣正拿着剪刀在剪前些日子去铺子里买的糖纸,桌子上已经铺了几片剪好的成品,红色的糖纸边角方方正正,青色的糖纸边角是柔和的波纹,苏衣衣低头剪的认真,纤细的手指撑着笨拙的铜黄剪刀在糖纸上飞舞着,不一会又是一片青色的波纹花边糖纸飘落在桌子上,翩跹似青蝶。
苏衣衣剪的认真,南风辞看的也认真,一桌青红交叠,让人莫名觉得相配,挪不开眼。
桃红打南风辞推门进来就听见了动静,可现下姑娘认认真真的剪着糖纸,王爷也不知盯着桌子在看什么,这奇奇怪怪的安静氛围,还是行礼吧?
“……王爷金安。”
南风辞挑眉打量了桃红一眼,桃红觉得那是在瞪她,简直是太冤枉了,觉得自己还不如安静的做一片桌子上剪好了的糖纸。
苏衣衣其实早就听见了南风辞推门进来的声音,可他没出声,自己也懒的搭理,手中继续剪着糖纸。
安静了一会苏衣衣觉得南风辞是在盯着她剪糖纸的手看,心下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耳尖不自觉得有些发烫,手上剪的青色糖纸的波纹边,也剪的不是那么圆满了。
幸好桃红行礼,打破了这安静的局面。
南风辞进了屋子,坐在了苏衣衣的对面。
他不盯着她的手看了,南风辞坐过来的时候带起了小小的微风。苏衣衣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捡起刚刚飘落在桌子上那张没剪好的青色糖纸准备扔掉。
“为什么要扔?”南风辞制止了苏衣衣的动作,伸手接过那片边缘不流畅的糖纸。
“波纹边不流畅,不太好看。”苏衣衣虽然向来是个冷淡的性子,但凡事不做便罢,要做就做到极致。
“别浪费了,糖纸挺贵。”好看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糖纸的边缘,带了一点棱角,微微有些刺手。
“???”
认真的吗?或许八王府已经穷到一张糖纸都舍不得扔了吗?
苏衣衣结合这几日府中用的全素膳食,已经在认真的思考八王府是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南风辞自然不知道苏衣衣内心在想什么,自顾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印章,重重的压在了糖纸上,又递回给了苏衣衣。
“这个糖纸包好送给我,不能弄丢了。”南风辞说话的时候,抬眸仔细的看着苏衣衣,那郑重的神色,像是交出了什么东西。
“子期?”上边清清楚楚的是“子期”二字。
清冷的声线吐出这两个字,尾音略微上勾,有点像小奶猫的爪子轻轻的挠了你一下,不疼,撩人。南风辞心头微痒,除了母亲,再没旁人这么叫过自己。
“嗯。”南风辞轻轻的应了一声。
“是你的小字吗?”
“是我的本名。”这是他的亲生父亲在他未出世的时候便起好的名字。
其父期许,谓之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