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沉湖

良久，营帐已经空荡荡只剩潇怀一人看着文都的地形图，想起义妹潇平君常年在外征战，虽有雷霆手段但缺少谋略城府，若能招抚个善谋之人该是多大助力，心里不免对王臣禹多了几分惜才之意。

太傅府。

或许正是应了那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老话，尤氏回当晚就请了术士来府邸驱鬼。

暮丑好奇的看着假术士围着柴房又跳又唱，时不时会欣慰的点头，虽说这是个外行，但仪式和咒语都没什么大错，该是认真专研过的。

可惜干他们这行，基因和天赋都十分重要，这术士却一样也不占。

直到那术士摇着拘魂铃到她跟前，她才低声提醒：“小哥，拘魂舞跳错了，一共九十九步，你算算自己走了多少步？”

面具下的年轻术士一愣，一边挥舞拘魂铃一边轻声问道：“降神仪式呢？多少步？”

“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行，强行使用降神仪式会折寿的，招魂仪式的要求不高，我可以教你，但你要先帮我一件事。”暮丑道，下巴指了指门外频频朝里张望的尤氏。

年轻术士下意识看向门外：“伤天害理的事小爷可不干。”

“啧，警惕性还挺高，不是要你害人，是要你帮人，”暮丑抿嘴，“这家死了个小姐，名叫朱婉婉，明天就是她头七，我想让她家人帮她办一场丧事，不用多隆重，但各项事宜都要整到位。”

“朱婉婉？办丧事？夫人给小爷你的生辰八字，你不就是朱婉婉吗？”年轻术士面具下的声音充满疑惑。

“少废话，你就给那女人说要想府宅安宁，必须办这场丧事，如果不办，那小姐的鬼混必搅得太傅府永无宁日。”暮丑又嘱咐几句，配合的惊呼一声倒在地上，“快去！”

术士犹疑片刻，还是照暮丑的意思将那话转述给尤氏，吓得尤氏嘴都白了：“那里面这位是？”

“正是朱婉婉的鬼魂，办完丧事她就会离开，若不办太傅府怕是永无宁日。”术士煞有介事道。

尤氏见过暮丑红眼睛的怪异样子，对术士的话深信不疑，果真找了去找朱明宣商议丧事了。

可朱明宣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太傅，真才实学，向来对鬼怪之事遵循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就算如今没了实权，在读书人眼里他依旧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若真听了那术士的话给活人办丧事还不得贻笑大方。

再说之前他当真以为朱婉婉死了也没打算给那逆女办丧事，现在人还活着，怎么可能会办。

“人不是还好端端活着，办什么丧事！”说着一把将尤氏推开。

翌日。

暮丑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中堂，面色红润的看屋里男男女女的坐了一大堆，阵仗还真不小。

她抬眼看向高堂上坐着的朱婉婉亲生父亲朱明宣以及大夫人尤氏，这时候府里还未挂一条孝布，看来尤氏没有劝动朱明宣办丧事，想了个办法让她再死一回？

朱明宣正好对上暮丑的视线，冷漠的问道：“既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饶是暮丑早有准备也是身形一顿，难不成这天下真有这样的父亲，能对自己的女儿冷漠至此，是生是死像是都无所谓。

想着便轻笑道：“女儿听说自己已然亡故，想着回来别再吓着您，也就没回来。”

这话说的，朱明宣虽听的刺耳，也不好说什么。

还是尤氏最坐不住，上前道：“这婉婉毕竟是失踪了好几天，又是住在一个男人的府邸，怕是早没了清白。”

她说的直白，刻意不提那府邸是潇府，就是想把不自爱的标签订在暮丑身上，高门大户的小姐未婚失去贞洁，这在古代封建社会怕是要命的的诬陷手段了。

再加上朱婉婉的母亲就是因为红杏出墙抓奸在床才被朱明宣生生打死的，如今尤氏还拿这样的话来刺激他，下手真挺狠，绝对的一招毙命。

朱明宣果然听的直皱眉，暴力因子已经萦绕在眸中：“你大娘说的可是真的？”

“父亲这样问是心疼女儿还是担心朱家的名誉？”

她歪头看他，心中期盼他能表现出分毫对朱婉婉的关心：“若女儿说这段时间确实是住在一个男人家里，还没了贞洁，您会怎样呢？”

朱明宣听着这话脸都绿了，愤愤起身，咬牙切齿就是带风的一巴掌：“混账东西！跟你那个娘一样只会败坏朱家门风为朱家蒙羞！”

暮丑被打的脚下踉跄几步，砰的一声闷响脑袋撞在红衫木椅子上，一瞬间失去了听觉和视觉，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半晌才恢复意识。

哼……她心里冷笑。

用舌尖顶了顶有些松动的牙齿，吐出口中血腥，眼神不能聚焦的抬头看朱明宣。

“这巴掌我心甘情愿的受了，算是还你造了这具身体的恩情，此后对外我只说自己是个孤儿，你在没资格做我父亲。”

“闭嘴！”

朱明宣脸色一黑到底，眼里迸发出杀意拎着她领子拖拽着重重扔到门外。

“此女未婚便与外男有染！不贞不洁！给我抬去浸猪笼，所有人都去看着，我看今后谁还敢给我老朱家丢这脸！”

这一举动使得堂屋的氛围瞬间变得压抑又紧张，就连族里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也只剩唏嘘。

暮丑艰难站起身，低头人闷笑起来。

朱家人在杀人这方面做事真的太有天赋，非常麻利的将她塞进竹编笼子抬到了城郊的半月湖。

北方的冬天，干冷，风吹脸上跟刀刺似的，太傅府一大家子就这样站在结了冰的湖面上，心安理得的凿着冰洞，准备杀人。

冰很厚，嘭，嘭，一下一下凿着，像死亡倒计时。

暮丑连着竹笼被反倒在冰面上，不哭闹也不挣扎，任由那些人将她带笼浸入湖中。

直到冰水没过脖颈，才抬头看了眼尤氏和站在不远处一脸冷漠的朱明宣，平淡的陈述此时的感受，“水太冷了。”

一阵咕噜咕噜的水泡声伴着她云淡风轻的陈述，竹笼被完全浸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