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可卿

暮丑将圆润的指甲陷进掌心，低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却知道，丑丑，你是喜欢我。”潇怀的声音轻柔，抬起她的手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我不是非得现在就想得到答案，我耐心不错，最不怕等待，你慢慢想。”

这是她第一次见她这样推心置腹的对自己说那么多话，温柔又深情，让她不知所措，心乱如麻。

潇怀看她低垂的小脑袋试探性的上前抱了抱：“你看，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春节就是这样，一元复始，万物更新，是充满活力的。

她也难得被府里的气氛带动，跟在小舒身后帮忙，挂灯笼，贴对联，倒还得来一波仆役的好评，觉得她愿意和下人们一处忙活，没什么架子。

“上面写着接福，这是做什么用的？”暮丑好奇的探了探朱红大门上的大红纸袋。

“接福袋，自然是用来接新年祝福的，”小舒解释，“各处贺岁皆是如此，拜年不必进府门，送上飞帖即可，但一般都是仆役持名代往，图个吉利而已。”

暮丑听着心里拼命点头，这样的拜年形式她太喜欢了，免去了过年走亲访友的被父母逼着喊人。

这时平君忽然出现，脸上还有宿醉后的颓败：“小丫头，过来。”

“我？”暮丑左右相看，指指自己。

“是你，跟我来。”说着转身拐入相较清冷的牡丹园。

想必是为了昨日醉酒打架的事来找她算账了，暮丑轻笑着摇头跟了上去。

“上将军，别忘了是你主动找我切磋。”

平君摆手，根本不在意这个：“谁问你这个，我是想问，问……”

“嗯？问什么？”暮丑歪头。

“哎呀，我昨天喝多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平君破罐子破摔，眼下的刀疤都透着一股子视死如归。

暮丑摇头：“你喝了酒很安静，倒是我话多，拉着你说个不停。”

平君看暮丑一脸淡然，皱起眉来，她确实喝了酒不太愿意开口，可一旦开口嘴就没个把门的，她明明记得昨晚说了很多话，可具体说了什么她又一点都不记得了。

“真的什么也没说？”

“嗯，什么也没说。”暮丑微笑着点头。

“……”平君还是不信，可现在管她信是不信都没办法后悔了，“那个，我一喝酒就爱胡诌，如果真的说了什么，你别当真。”

暮丑点头，指了指正在贴对联的仆役们：“上将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贴对联。”

平君抿嘴，完全没兴致：“不用。”

她不懂这儿的除夕夜饭菜有什么讲究，因此没怎么参与，只做了几道凉菜，以便大酒大肉后解解荤腥。

“姑娘，您这从厨房出来一身油烟味，回去换身衣裳吧，正好给您补画个梅花妆，金箔花钿美得很。”

小舒毕竟是年纪小，对这样的热闹能多拿赏钱的日子真是格外热衷。

“梅花妆？”她想起府里好多丫鬟也绘了梅花妆，难不成是这边的习俗？

“是呢，但其实正要讲究是到初七‘人日’时才画的，但也不妨事，许多爱美的姑娘都是除夕就绘上了，也是图个吉利快活。”

小舒说着开始在她脸上忙活。

半个时辰后她看清了铜镜中的自己，额间几瓣梅花淡雅娇俏，略点金箔又显金贵，搭在她这张青涩的脸上居然分外好看，小家子气立马变身小家碧玉。

暮丑脸上扬起笑意，这世上哪有不爱美的女人，要知道她现代可也是实打实的美人，家里更是请了化妆师造型师的，活的那叫一个精致。

“姑娘真美，”小舒托腮看她，毫不掩饰的欣赏，“像戏上唱着的花仙子。”

“我看你是要靠这张嘴出道。”暮丑轻拍她脑门，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知道这边没有给红包的习俗，但这也算我的心意，祝愿小丫头心想事成，今后能寻个好人家。”

小舒捧着沉甸甸的红包愣了愣，随即眼睛一红就要扑上去。

她已经赶紧躲开：“你别闹啊，才换了衣衫画好妆，可不适合煽情，走吧，你家公子差人来催两趟了，一会儿年夜饭的尾巴都赶不上。”

潇家人丁稀少，若就族内人吃这年夜饭未免冷清，所以她提议就在前厅摆个十来桌，上下同乐，图个喜庆热闹。

唯一不爽的是东厢房那三个女人，按说是皇帝送来的好歹算是侍妾，和主家挤一桌上的。

暮丑远远走来，府里的人都拿过她的红包，承她的情，各个笑脸给她打招呼，她也不托大，一一回应，像极了下乡访问的县官。

主坐上的人却不知道她心里吐槽自己像个县官，只觉她如众星捧月般朝他走去，没得不可方物。

看着暮丑走进，潇怀眼底暗涌流转，早早起身相迎，为她拉开身旁的椅子：“你来。”

暮丑被他带笑的眼睛看的有些局促，脸色微红，赶紧落座。

忽的潇怀问道：“丑丑可有表字？”

“啊？”暮丑还沉浸在尴尬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看来是没有，”暮丑抬眼看她，眼眸深的不像话，“我送你两个字如何？就叫可卿二字，你喜不喜欢？”

暮丑听得不太明白，疑惑间忽然听到坐潇怀另一侧的平君闷笑起来。

“将军笑什么？”

潇怀却忽然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叫什么将军？未免太生分，她是我义妹却也虚长你几岁，叫她姑娘就是。”

“别啊，依本王看暮姑娘同你一样叫我平君就好，倒是我，是不是该唤暮姑娘一声嫂子才对？”

平君玩味的看看潇怀略一侧头又看向暮丑，打趣道：“嫂子知不知道可卿取自什么典故？……瞧你这木讷模样自是不知。”

说着又看向桌上另三个女人：“几位有谁知道可卿取自什么典故？”

柳儿此时脸色并不好看，阿诗还是一副冷傲模样，只有依然抿嘴轻笑：“奴婢倒是略知一二，取自《世说新语·惑溺》，原文是说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