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有些暗沉,不知是要飘雪还是落雨。
问矢站在七里桃花尽头的桃花桥上,眼神淡然的看着集市行色匆匆,喧喧嚷嚷的行人,直至一抹突兀的身影映入她的视线,那空洞的眼神方才凝了神。
素手撑伞,油纸伞上两朵彼岸花朱砂似血,争相烂漫。
问矢撑着油纸伞,施施然下了桥,没入人群。
桃花桥离锦绣庄不远,而这锦绣庄即是女子添置衣物的地方,因近日附近新开了几家绸缎庄,所以锦绣庄的客人并不多,问矢一进门那抹鸦青色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而那一身鸦青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容香求续命蛊所救之人,及官。
只不过,今日陪在及官身边的并不是叶容香,是叶容香提过的赵鸢萝。
问矢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也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尽。
及官搂着靠在他怀里的赵鸢萝,宠溺道:“你要是喜欢就全部买下,等回了府邸你一件一件穿给我看。”
赵鸢萝在及官脸上亲了一口,却失落道:“还是算了,要是被容香姐姐看见,又得寻萝儿麻烦了。”
说话间扭着腰肢向及官靠得更紧,一袭丁香色百蝶穿花裙在她的扭动下,荡得问矢一阵头晕。
及官搂着赵鸢萝的手臂一收,冷笑道:“她是活不过今晚的。”话落,低头在赵鸢萝额头落下一吻,“估计她到死也想不到那个大夫是我们收买的,我又怎么可能性命垂危。”
赵鸢萝抬头道:“其实你吓唬吓唬她就可以了,最多,将她休了赶出府不就好了,没必要下毒害她性命。”
问矢看不见赵鸢萝的脸,也不知道道此刻说这话时赵鸢萝的神情,但她却从她这听似愧疚的话语中,没有听出任何愧疚。
及官眉头一紧,凝着赵鸢萝:“我若是将她休了叶家岂会罢休!但若是她死了,叶家就不能责怪到我身上了。”
赵鸢萝一愣,随即嫣然大笑。
情爱,自古便是最难勘破的执,有些人为了它不择手段,有些人则生死相求,只是到了最后,仍得听从那姻缘谱上的缘深缘浅。
叶容香与及官的缘分,即是这求而不得的,缘浅。
问矢难得的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锦绣庄,然而她这厢潇然离去,那后话自是没听全。
赵鸢萝面色有些担忧,“叶家若真查出了叶容香的死,那又怎么?”
“就算叶家真的查出了什么,有事的也不会是我们。”及官笑得狡黠,“她叶容香最后去的可是沉香楼,而这沉香楼里有什么,想必他叶家也一清二楚。”
“沉香楼?”赵鸢萝双眸一潋,惊震道:“她去过沉香楼!”
及官看了赵鸢萝一眼,点点头,“而且,还不止一次。”
赵鸢萝胭脂色的面上泛了层白。
及官以为她仍然担心事情会败露,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安慰道,“别怕。早在叶容香第一次去沉香楼时我便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既有人证明,他叶家也就不会怀疑不到我们身上。”
赵鸢萝勉强扯了个笑,但垂在衣摆的手却白得瘆人。突然,她转身朝着锦绣庄的门口看去,眼里尽是惊慌。
“怎么了?”及官被她这突然的举动一惊,也朝门口看去,但却空无一人,“在看什么?”
空荡荡的门口,没有任何人影,但赵鸢萝的面色却越发的白。
及官紧张的抚上赵鸢萝惨白的脸,“萝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鸢萝被及官的动作一惊,及官亦被她的反应一惊,不过好在她反应快一步,在及官还未反应过来时,扯了个调皮的笑,“没事,没事。”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她极少出楼,又怎么会来这里。
稳了稳不安的心跳,赵鸢萝紧了紧搂着及官的手臂,“我们继续挑选吧,还有很多好看衣料。”
及官抬手在赵鸢萝鼻尖上一捏,宠溺道:“好。”
离开锦绣庄,问矢并未回沉香阁,而是去了及府。
春色尚早,及府的后花园内只有一颗桃花树盛开着,虽花团锦簌,但却显得有些孤零。
桃花树下,贵妃椅轻轻的晃动着,椅上一位白发人闭目躺着,或是听见了脚步声,缓缓的睁开了耷拉着的眼皮。
本是暗淡的眸子,泛了层亮,褶皱的脸上扯了抹笑容。
问矢并未去看那椅上的人,而是直径走向了那棵枝繁叶茂的桃花树,又折了枝繁茂的桃花嗅了嗅,“这树桃花很沁人。”
“这是我们成亲后,他亲手种下的。”皱皮的手捻起落在衣衫上的花瓣,满布龄纹的唇角扬了扬,“今年是它第一次盛开。”
问矢转身将手中的桃花递给已经芳华逝去的叶容香,道:“盛开得太过锦簇,只会更快的凋零。”
叶容去接花枝的手一愣,随即笑道:“只要盛开,凋谢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是吗。”问矢轻然一笑,转身走至树下,素白的手指划过细长的枝芽,“可若是,那花从未盛开呢。”
话落,风起,卷起一地落花纷纷扬扬将她没入其中,艳灼的花瓣下,惑了椅上的一双眼,难以清醒。
问矢从落花中走出时,风止于天,花坠于尘,她盯着贵妃椅上的人,面上肃然:“叶容香,你悔吗?”
叶容香含笑看着她,笑得烂漫。
不过,悔又能如何呢?
问矢从叶容香身旁走过时,耳边吹过一声轻描的话,她停步朝躺椅看去,叶容香却是闭着双眸,面上是一片释然。
“谢我么?”问矢唇角牵起一丝嘲意:“可惜,我给你的并不是一个美梦。”
问矢走后,院落归于一片沉寂,原本繁茂的桃花树只有零零几朵残留,卷落的桃花铺了一地,落了椅上的人一身。叶容香安安静静的躺着,凄凉又恬静,唯有唇角渗出的鲜红,是那样扎眼。
出及府时,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及府门口,一辆朱漆色马车在大门中正处停下。
及官从马车里走下,顺了顺腰间的佩饰,伸手欲去扶那从马车里探出头的赵鸢萝,却突的顿住,望向马车后。
赵鸢萝伸出去的手,就那样被及官晾在了半空,很是不满道,“你在看什么?”
只是她这唤了半响,那发愣的人仍未回过神,赵鸢萝挑高了眉梢,将半个身子探过马车,亦朝马车后望去。
青石路面,白色如雪,虽隐隐绰绰看不清,但那撑开的纸伞,两朵彼岸朱砂灼血,刺得她面如死灰,心涌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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