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芫走后,问矢走回桌前又续了杯清茶,端起又放下,唇角含笑无奈,支了颔看着那一直保持着解衣姿势的人,“你是要修成木桩么?”
从南芫进门到南芫离开,就一直保持着同样一个姿势,他不累,她看得都累了。
不过……
“夙止,你此刻这模样我似是见过。”
这身红,这拢绯,她隐隐觉得熟悉,但却不清晰,而当她努力回想时,这一丝熟悉便会瞬间化为尘缈散得干干净净,就像是他人掌中花,一触便会凋谢,但当收手观望,它却如同复生灼灼在原地,就像是从未消散。
夙止眸深处隐带了丝疑惑,看向那盯着他打量的问矢,“认识的人?”
问矢摇了摇头,一抹连记忆都不清晰的身影,怎么会是认识。
只是她虽然记不真切,但却也抛不掉这缥缈的身影,或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执念吧。越是不明白的东西,就越是记忆深刻,哪怕是虚无的一抹影,也不堪丢弃。
想到这里,问矢不觉失笑,原来她也是会有执念的。
夙止身上的伤比她想的要严重,当衣衫退下的一瞬间,她被震住了。
她料想商贩那鞭子不轻,但却不曾想到会伤至体无完肤。
本应雪白的肤色上布满了深红色的鞭痕,长长的还浸满死血,且浮肿的有些不敢入目。而有些已经结痂,留下已经发硬的疤,那些该是在这之前所受。
“疼吗?”问矢面色凝重,轻轻的擦拭着药粉,不敢重一分。
夙止摇了摇头,面上毫无变化。
伤成这般模样了,怎么会不疼。其实问矢不久后才知道,夙止不是不疼,而是感觉不到疼。
擦拭完药粉,问矢不敢在那伤痕累累的肌肤上多停留一刻。她并非善感之人,但此刻,她心间却腾升起一股疼意,只得勉强扯了抹笑,“这里没有空出的房间,今日你先在这房间住下,明日我再让冬儿打理一间腾与你住。”
夙止目光沉沉看她,良久,道出一句:“我睡里间。”
“可以。”一张床都是你的,你想睡里就睡里,想睡外就睡外。
“我不夜起。”他又挤出一句。
问矢一愣,一脸诚然的看着他,“这个习惯很好。”
两人就似说书一样,你一说句,我应一句,夜里,夙止的话似乎变多了,似乎也多了一丝情感,即便她并未从那情感中感觉到情感味儿。
夜深,沉香楼里依旧是喧喧嚷嚷,三殿里,暖榻一双人,贴身而卧。
问矢一双眸子睁得蹭亮,直到被人牵到榻上,她方才醒悟过来。
原来夙止说的‘睡里间’是这个意思,而‘不夜起’也是这个意思,而那最后的最后说的‘宽衣’更是这个意思!
望着烛台上的一对白心红烛,问矢头一回开始思考自己这蓄养了十几年的明慧。
想她堂堂种蛊人,却载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手中,这传出去,让她情何以堪啊,更让她师傅又何以堪!
默默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朝榻沿挪了挪,只是这厢他刚挪了一寸,身后即挪了一寸,这一来二去,只听一声‘噗通’,她滚下了榻。
问矢揉着腰爬起身,扯了个干笑,“床太小……太小。”
话落间,夙止往榻里挪了好几寸,眸光直直的看着她。
拒绝,本是她最擅长之事,这回却成了她最难以出口的话。她此刻若拒绝这双眼澄明未有它想的人,她即成了那有做它想的人。
唇角的干笑变为了苦笑,只得重新‘自己’爬上榻。
暖暖的被窝经她这一折腾,已经有些凉意,她忍不住朝身后暖处挪了挪,不想被一只长臂环腰一带,整个人贴进了一个如炭炉炽热的怀里。
夙止泠泠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床小。”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回换她不说话了。
这一夜,虽说陌生得很,但她难得的睡熟了,若非那急促的敲门声,她还想再在那暖和的怀里多懒会儿。
“问矢!不好了,慕家带人围了沉香楼!”冬儿的声音有些焦急,“问矢?你醒了吗?”
慕家?
慕,乃大姓,故此姓慕的人不少,但有能力围沉香楼的据她所知只有一家,东街慕府。
“醒了。”问矢抬了抬睡意未尽的双眸,又瞧了眼不知何时醒来的夙止,“吵醒你了?”
夙止摇了摇头,翻身越过她下了榻,同时揭了她身上的云被,又扶着她起身,接着一手托着她的一只赤脚,一手托着绣鞋替她上脚,事儿做完又拉着她坐到了妆奁前。
这一顺事件下来,做得一个叫行云流水。
镜中,问矢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认真替她束发的人,调侃道:“你不先替我更衣么?”
此刻她仅一身亵衣,房间里虽然有炭盆取暖,但仍有凉意,更说,她一未出阁的女子着这番坦然于一男子眼前,实则有些尴尬之意。
束发的手停了下来,夙止一脸认真模样看她,“要……更衣?”
那一双明澈的丹凤眼,看的问矢心间一跳,脑海一个画面飘过。回想起昨夜某人替她宽衣时的模样,唇角不禁抽了抽,悲悯的看向那木施上皱得不成样的衣衫。
“你还是先束发吧。”她不是心疼那些衣衫,而是她没有勇气再看一次那凄凉画面。
夙止一双手生得不禁修长美观,更是灵巧,一头青丝在他手中,只是轻绕了几下,即挽出了个深得她心的发髻,而素来不喜穿戴头饰的她,夙止只用了一根白色帛带即束好,清雅又不失精致,而那自耳际垂下的一缕青丝,在柔风的挑弄下又悠悠漾漾荡出了几分魅色,不多不少,不浅不深。
很好,以后这束发的活儿,算是有了托付。
不过,这穿衣……她还是决定自己来,而夙止的穿戴,自然也落到了她手上。
冬儿走进房间时,盯着她呆愣了好些时间,直到问矢将她唤醒,“你准备发愣到什么时候!慕家的人呢?”
“在,在一楼。”冬儿暗撇了一眼问矢身后的夙止,眸子中是消不去的惊艳。
“是何人带人围的楼?”问矢朝门口走去,又停下,转身看着那站在妆奁前的人,“夙止,过来。”
“是慕溲姝的哥哥慕蔺。”
慕蔺是谁,她并不认识,而这慕溲姝吗,七日前向她求了一枚忘忧蛊,她对她还算有点印象。
难不成,这与慕蔺此番上门有些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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