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苍严是一个难题,这个半吊子天师明显没有设结界的天赋,一个简单的结界在他的手中存活的时间只有一炷香。
风灼苦恼地撑着脑门,看见第一百道结界消散于虚无,抱着脑袋哀嚎一声,咚锵一声砸在桌子上。
“我从未见过如此愚笨之人。”
一声哀叹从她的口中发出,紧接着就是一阵长吁短叹。
愚笨啊愚笨!
朽木啊朽木!
商百里从修炼中退出来,头顶上空盘旋着一只飞鹰,一个俯冲落在他的肩膀之上。
他取下鹰颈上的玉佩,听得几道传音之后,就将玉佩销毁,“你既已经教会了他,就是做到了交易中的要求,又何须如此苦恼。”
“我总归是心里面有些不安的。”风灼摇着扇子,见苍严又开始搭结界,颇有些于心不忍地别开了眼睛。
造孽哦!
天师本就稀少,最后一脉又出了这么个半吊子,岂不是要断了香火传承?
她撑着脑袋冥思苦想,却见着莫扶桑穿着一袭白裙,娉娉袅袅,婀娜摇曳着缓步进来。
豆蔻年纪已经有些风姿绰约,眉清目秀,身上流光溢彩,手拿一把忍冬剑,泛着冷冽银光。
“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风灼有几分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问:“你身上的气势,是怎么回事?”
莫扶桑身上的气息十分不稳定,筑基,金丹,元婴,时而泄露的气息让人胆战心惊。
身上的流光也随着她的实力高低起起伏伏。
“人魂和我融合,实力封印在我的体内,我还无法控制。”莫扶桑放下长剑,坐在风灼的腿边,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哥哥。”
风灼顺手撸了一把她的头发,手指指节敲打着桌面。
人魂倒是有几分实力,可再厉害的实力,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若是一直这样拖延下去,难免不会让莫扶桑的筋脉受损。
到时候,实力没得到,反而真正地成了一个废人。
“你那魂魄,融得可好?”迟迟不见天劫降下,风灼都快以为天道打瞌睡去了。
“还未曾,羲和……还在我的体内。”莫扶桑迟疑着摇摇头,咬着唇轻声说到。
她本还想在说些什么,只是仰头看风灼那柔和的侧脸,顿时又没了说的欲望。
周围一道金光闪过,落在小小院子里,撑起一个圣洁的结界。
苍严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皇天不负苦心人啊。”
风灼瞥了一眼,瞧见那结界还挺结实,也是一声感叹:“朽木竟然也可雕啊。”
商百里摇头感叹,三天的时间学会一个结界,苍严的天赋可想而知,可惜妖孽碰上妖孽,总有一个要被碾入凡尘。
苍严倒也不生气她这般说,笑眯眯地收拾着包裹拂尘:“多亏三少爷教导有方,在下先走一步。”
“你答应我的事,何时可以兑现陈诺?”风灼追问。
“两日后是个好日子,待我焚香沐浴,就替公子办到。”苍严两袖一甩,飘飘然离去。
“焚香沐浴?”风灼玩味咀嚼着这几个字,嗤笑一声,“他真当自己是在找龙脉不成。”
声音微弱,却正好能让商百里听得清清楚楚。
他抱着被布匹包裹住的长刀,隐晦而探究地在风灼的脸上看了又看。
到底,是还是不是?
商百里低头回想,除了那一双鬼眼,这些通天的本事,六年前的汝汝,是没有的,所以他到底也是不敢确认。
风灼不知他心中所想,拍拍莫扶桑的脑袋轻声道:“你当是我带出来的,总归得我带回去,你的事儿我也不多问,只是你自个儿心中也得有个数。”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手指轻弹衣袍,双手打开小小院门,门外两个偷听的小家伙诶哟一声,双双滚了进来。
虎头虎脑的小子,和鬼机灵的小丫头正咕噜噜地转着眼睛。
“神仙哥哥早上好。”
“神仙哥哥早上好。”
风灼玩味地盯着两个小东西,扇子在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小小年纪,这听墙角的臭毛病是和谁学的?”
两个小家伙无辜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风灼。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虎子她是认识的,至于这个小丫头,风灼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这小子的同胞妹妹——丹丹。
小丫头身上阴气浓厚,偏偏又带着一股阳气,两种气息在她的身上得到了中和,构成阴阳两鱼太极之势。
一股扑鼻的香气从这小丫头的身上弥漫出来。
风灼咽了一口唾沫,往后倒退几步,忍不住抚着额头。
难怪难怪,这个地方会出现如此多的鬼魂,天阴之体,可不就是鬼魂的大补之物。
“神仙哥哥?”虎子拉着丹丹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这是我妹妹,丹丹,娘不准丹丹出来,我是偷偷将她带出来的。”
确实不应该带出来。
风灼心中默默想到,她修鬼道,天阴之体是恶鬼的大补之物,同样,也是她的大补之物。
“既然你娘不让她出来,那就将她带回去吧。”收敛了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思,风灼淡然说到,她没有吃人肉的习惯,可妖魔鬼怪却没这么多顾忌。
天阴之体要到成年之后才能收敛,一般的大门派就算有,那也是十八岁之后,才会放出来。
小小妇道人家,能守住一个天阴之体这么多年,也非常人啊。
“可是荷花节要到了,神仙哥哥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我们一定会乖乖的。”丹丹大声询问到,她从出生便被困在院子里,实在是太想出去了。
丹丹这些年被拘束在屋子内,从内而外地都散发着对外面新鲜空气的渴望气息。
可是风灼明显不会答应她这个要求,她淡漠拒绝:“不行。”
莫说风荷城最近连金丹期的恶鬼都出现了两个,就算是风荷城干干净净,她也不能带着个丫头出去。
有句话说得好。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再干净的地方,一旦有了天阴之体,便会成为污秽之地。
水汪汪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失落。
巷子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风灼没有给他们再次恳求的机会,一手拎着一个小家伙的衣领,往隔壁屋子里一扔,灵气托着两个小家伙稳稳落地。
门被推开,面容略显尖酸刻薄的妇人看着两个坐在院子里的小孩儿,顿时大变了脸色。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快回去。”她揪着丹丹就往里面走,黝黑的脸上愤怒和担忧交杂而过。
她扯着女孩儿走到屋子里,一道不甚明显的结界轻轻浮现。
风灼倚在墙上,看了好几眼那妇人,灰布衣衫上全是油渍,面色黝黑,干瘦精炼。
那这结界,又是哪里来的?
莫扶桑在院子里舞了一会儿剑,身上的玉佩忽而闪烁着光芒,她犹豫地看了风灼一眼,悄悄离开了。
待她离开,风灼翻身从墙头跃下,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又有几分郁结。
“你大可将她拦下。”商百里挑明地说到。
“她自己选择的路,与我何干?”风灼抱着手臂,否认心中的担忧,想起他们刚才说的荷花节,随口一问,“不若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如何?”
“好。”商百里应到。
风灼屋子里移动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三分怔愣反问:“你说什么?”
“好。”商百里黑色的眸子里染上笑意。
这小子说话总是三分真七分假,能让他吃瘪,他答应也无妨。
风灼耸肩,有些呐呐:“好……便好吧。”
荷花节打着个荷花的名头,实则是一朵荷花也没有,千里长堤环绕的湖面辽阔空荡,泛舟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一时间整个湖面也是张灯结彩。
风灼手中拎着一盏荷花灯,右手拿着折扇,衣袂翩跹,灯火阑珊中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商百里跟在她的身后,长刀在手,和这番盛景格格不入。
两人一前一后,风灼在船家那儿租了一艘小舟,脚尖在地上一点,就如同一只蝴蝶落了上去。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声惊叹,不少提着荷花灯的女子都忍不住脸颊泛红,美目怀春。
荷花节,和那七夕之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王爷可要上来?”风灼笑眯眯问。
商百里在万众瞩目中,踏上了这条贼船。
风吹水波微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小舟漫无目的地在湖面上飘荡,擦过一条条画舫。
周围忽而泛起了淡淡的荷花香,随着清凉的晚风一起扑到风灼的鼻尖上。
她一手遮住眼睛,眯起一小条缝瞅着外面,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豆大的绿色小颗粒稀里哗啦地落在湖面之中。
风灼顺势伸手接住一颗,拿到跟前一看,顿时哑然。
这哪是什么雨,分明就是莲子。
天空下雨常有,这下莲子,她到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一颗莲子落到商百里的脑袋上,蹦跶着扑通一声落到了水里。
“这莲子当和你有缘。”风灼大笑着调侃,将手中的莲子也扔到水中。
莲子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淅淅沥沥地落在了湖中,湖面上又慢慢地升腾起了一阵白雾。
浓郁的灵气布满了整个湖面,一道道嫩绿的芽儿从水里探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微卷荷叶,粉色菡萏,侵占了整个湖面。
风灼还来不及诧异,那些粉白菡萏就摇曳着舒展,以妩媚最妖娆的姿态,来迎接这两天一夜的荷花节。
荷花香侵染了风灼的鼻尖,她不甚喜欢,粗鲁地拨开身边簇拥着的荷花,从小舟缝隙之中看到了漫天星辰。
今夜的夜比以往要黑多了,星星也要亮多了,天幕之上的金色辇车出现得应景而不突兀。
六品雪鸟拉车,盘旋在整个风荷城上方,所到之处无不是万人敬仰。
“参见城主!”
“参见城主!”
众人纷纷垂首行礼。
待在荷花笼之中的风灼丝毫不为所动,手指却一个劲儿地拨弄着扇子,想要将那车辇上的人拖下来打一顿。
商百里注意着她的举动,越发觉得她和汝汝相像,温声宽慰:“她身体之中还有另一个魂魄,同风荷城城主前缘未了,此番若能斩去前世因果,对修行也大有裨益。”
“大有裨益,也不比命来得重要。”风灼低声嘀咕,扇子扬起一圈圈水花,小舟就往岸边驶去。
周围层层叠叠的荷花自发地往两边倾斜,让出一道畅通无比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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