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鹰视狼顾

司马柔坐于房中，还在消化自己穿越了的事实，顺道分析了一把如今的形势，听到屋外一阵匆忙脚步，不多时，便听见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响：“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随即，一位年长的人大步走了进来，司马师则是跟在那人身后，模样颇为谦卑恭顺。

在司马家中，能够让司马师也这番模样的人，想来除了那位三朝枭雄司马懿之外再无他人了，司马柔又惊又喜，立即起身，要对其请安，却被司马懿亲手扶住了手臂，柔声说道：“这都什么关头了，莫要多礼，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见司马懿对自己如此紧张，司马柔心头一暖，微微低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脖子上的红痕。

“孙儿的伤口不打紧的。”

“怎么不叫医丞前来看看？”这话显然是在质问司马师。

史书记载司马懿对自家这位宝贝孙女宠爱有加，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司马柔看着司马师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模样，对眼前这位已经两鬓斑白的长者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孙儿当真无碍，翁翁莫要动气。”

见她为司马师说话，司马懿便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摆手示意司马师等人离开，自己则是要跟着宝贝孙女好好谈谈。

“心里可会怨你爹？”司马懿叹息一声，拉着她于案前坐下，“这事儿你爹确实做得混账，不该对你发脾气，更不应命人将你软禁于此，柔儿，翁翁知道你心有怨念，这场婚事未经你的同意便草率定下，以你一人挽救司马一族，是咱们家对不住你，但……”

司马懿顿了顿，而此时司马柔也大概知道他即将说什么，心中一阵胆寒，早知司马懿为人圆润，只怕此时他纵使对这位孙女再顾念，也会说出劝告的话狠心将她推入火坑之中，想至此，她不禁在心头感慨将相家的女儿不好做。

果不其然，司马懿当即开口提到了当今局势迫人，联姻一事实属万不得已，劝她要明事理，识大体。

见她没有反应，司马懿又接着说道，“柔儿打小聪慧懂事，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如今家中情势所迫，郭太后那边难以自保，而联姻是目前来说是让后宫最快速有效的挽救方式。”司马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着司马柔的手语重心长的模样叫人感到一阵心酸。

可惜这份慈爱是以牺牲为代价，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司马柔却从他关爱心疼的眼神下看到了蛰伏的雄心，心下盘算：历史上这江山终究会落入司马家，此时司马家进退维谷，倒不如另辟蹊径，若是能够开出一条路来，她也不至于如同浮萍随波逐流，日后才好于这乱世中安身。

思量待定，司马柔便点头道：“祖父所言，孙儿知晓，早前是孙儿太过鲁莽，将府中闹得不安宁，叫祖父忧心了。孙儿自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些事也已想得通透，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若是能够为爹爹和祖父解忧，这联姻也算实现了孙儿身为司马长孙的意义。”

这番话落入司马懿的耳中，叫他忍不住为她感到心疼：柔儿如此懂事，可惜却遭逢这般艰难局势。

“你能这样想，心里或许好受些。不过翁翁.......”司马懿重重叹了一口气，像是平凡人家的老人，既不舍又无奈。

“孙儿答应联姻，只是祖父可曾想过，此举是治标不治本，纵然我同郭氏一族联姻，咱们是在宫中无人，也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十四岁的小孙女能有如此见解，司马懿颇为诧异，不过他习惯了喜笑不言于色，很快将这份情绪收敛起来，只轻问道：“既然远水救不了近火，又该如何找到一汪近水？”

“放弃救近火。”

“此话怎讲。”司马懿神色泰然，心中却露出一丝欣喜，对司马柔颇为赞赏。

“后宫只有郭太后一人，而且势单力薄，若是勉强抱住这一根稻草，纵然救也是徒劳，郭太后已经没了同道支援，届时只需王上一句话，就能将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连根拔起，所以，保住郭太后，看似必不可少，实则费力不讨好。”

依照她对司马懿的认识，应该也想到过这一点，所以在说这个的时候，司马柔颇为自信。

司马懿故意苦着一张脸，连连摇头：“虽是费力不讨好，却是万不得已不可弃。”

“祖父玲珑心思想必先于孙儿就想到了这一点，何为万不得已，如今郭氏宗亲式微，后宫势力曹家独大，我司马家朝堂之间举步维艰，祖父更是承受各方压力，这便是万不得已，当务之急应是用有限的能力保住最核心最应该保住的势力。”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可曾想过，弃掉后宫，就意味着将这一股势力拱手相让。”

“弃掉后宫并不意味着咱们要退步。”司马柔将对方神色间隐隐露出意思快意，便知道自己说到了司马懿的心坎儿上，立即乘胜追击，侃侃而谈：“曹爽现在步步紧逼，而且暗中在操练兵马，单单就军事实力而言，我们想要占据上风，只有先麻痹曹爽，也就是从放弃后宫开始。”

听完司马柔的见解，司马懿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司马柔的手背，虽没有多言，神态中已然透着对司马柔这番言论的赞赏之意。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说是宫里来了人。

“这个时候来人，莫非是太后那边……”司马柔低声思忖，就见司马懿摆手示意小厮将人带上来。

“柔儿这就退下。”她不想正面卷入其中。

司马懿只风轻云淡说：“不用，你听听也无妨。”

看样子，司马懿打算就在这里见那宫里来的人，丝毫不对司马柔设防，她也知趣地回到闺房隔帘之后，不叫司马懿难做。

果不其然，来的人是跟在郭太后身侧的小宦官，一进屋便对着司马懿跪下，说大将军曹爽在嘉福宫要求太后移宫，太后不肯，要太傅共同奏本才能同意。

宦官说完，屋子里静谧许久。

“太傅？”宦官再次开口提醒他，拿个主意。

司马懿神色凝重，一手紧握衣角藏于袖中，过了良久才吩咐下人：“备笔墨。”

言下之言便是要同意曹爽的要求，那小宦官顿觉慌张，跪着往前凑了凑：“太傅，您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