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重逢

屋子里太黑了，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何明此刻的模样。

他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可却找不到缘由，所以就这么看着我，那双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也太复杂，让我无法琢磨。

过了一会儿，他才打开了台灯，昏暗灯光下，那张依旧俊朗的脸颊，近在咫尺。

何明坐在床边，用手捏了捏被角，淡淡问道：“现在还冷吗？”

在听到他这么随口一问，我却在暗中松了口气，“不冷了。”同时，一股暖流从心间淌过，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我真的觉得，身体的寒冷正在被某种东西一点点驱走。

“你不赶我走了？”我不太确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心中忐忑不安。

毕竟，当初背叛他的是我，令他伤心的也是我，就算他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他照样有一万种理由将我抛弃。

对此，我早就做好了背负一切后果的准备。

可现实总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让我淬不及防，无法适从。

何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硬生生的说：“昨天，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我没听到。”

这真是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不管他信还是不信，但我确实没有听到，否则也就不会与他错过了。

何明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他俯下身子，凑了过来，冷冷的说：“你是故意的。”

我注意到，他眼底有一丝阴霾在不断汇聚，我心中升起一股恐慌，生恐他会因为一时不悦而真的把我赶走。

“我没有！”

这一次，我的语气要比刚才坚定多了。

何明点点头，我不明白他是否理解了我的意思，正想着怎么解释，却见他缓缓伸过一只手，把我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眼睛这么红，一点也不漂亮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来来回回抚摸着，从我的睫毛一路轻触到唇边。

学会弹钢琴的男孩，手指都这么细腻吗？

我突然很想问问他，多年过去了，他是否还会弹琴？

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他却突然收回了手，然后不舍的看了我两眼，说：“不早了，你睡觉吧。”

当他起身准备去关灯的时候，我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何明回头看着我。

“能不能多陪我说两句话？”我躲在被窝里，眼神飘向了地板，我真的很害怕。

我害怕第二天一醒来，他又不在了，我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如果真的是梦，那我宁愿让这个梦持续下去。

何明叹了口气，简单的丢下两个字：“不能。”

随后，很干脆的撇下我关门离开了。

黑夜里，我瞪大眼睛，环视着周围属于他的一切。

这里是他的家，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而我却睡在他的床上，那是不是说明连我也成他的人了？

我自嘲的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也不错！

我拉紧被子，闭上眼睛，久违的疲惫涌来，我终于沉沉的睡去。

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兴许是太过疲倦，我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起床后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想到某种可能，我心跳加速，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也顾不得收拾什么，慌慌张张走出卧室，却见何明早已经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正坐在餐桌旁专心读报。

“起来了？那就来吃早餐……”

当他将目光从报纸上抽出，落到我身上时，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他不满的打量着我，神色间充斥着严厉，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何明见我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时，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快步走过来。

他先是把我上衣错乱的衣扣一颗颗扣好，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梳子，拉着我到镜子前，一缕一缕的帮我理清了乱发。

看着镜子里那个乱糟糟的自己，逐渐变得清爽起来时，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

喜悦，惊讶，意外……

料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做这些事，而且是为了我。

直到何明帮我打点清楚了。

我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道了声谢谢，何明却说：“青青，你平常在家都这样吗？”

“才不是！”

我大声的反驳了一句，又嘟嚷着：“今天，只是例外……”

他没有理会我的胡闹，而是放了一双筷子在我面前，“吃饭。”

说完，又自顾自的看起了报纸。

唯独这个举动，他与萧毅然如出一辙，找不到话说，我也只好默默的吃起了早餐。

虽然很多年前早已尝过了他的手艺，但如今再吃一遍，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六年了！

他做的早餐，味道还是那么好。

我美滋滋喝着他为我热的牛奶，吃着他亲手做的三明治，再看着对面的他。

这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幕。

似乎是觉察到我在对着他傻笑，何明把报纸折叠好放在一边，才对我说：“吃个早餐都能三心二意，我有那么好笑吗？”

被他训了一句，我连忙收敛起笑容，不敢再看。

吃完早餐，何明穿好了西装，拿起公文包就要准备出门，我追到玄关，“你要去上班了吗？”

何明大概觉得回答这种问题纯粹是浪费时间吧，他便转了一个话题，说：“冰箱里有吃的，中午你饿了，就放到微波炉热一热。”

“嗯……”

见我欲言又止的模样，何明不太放心的问道：“你还有事？”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站直了身子，不耐烦的说道：“我下班自然就会回来。”

“我有话想和你说。”我不安的揉捏着衣角，试图找些理由能让他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有一分钟我也知足了。

“那就等我下班再谈。”何明一脚走出家门，并没有要停留的打算，眼看他就要离开，一时着急，我才问了出来，“你的病，好些了吗？”

他步伐猛地一顿，停滞了许久，才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没事了。”

砰然一声，他关上大门走了。

屋子安静了下去，我独自站在门口，孤独顿时袭来，让我倍感沉闷。

我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独处一室，可与他重逢后才发现。

这种孤独，我从未习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