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夏天不是很热,太阳也没有那么毒辣。
我与何明沿着海滨路而来,我打起一把伞走在前面,而他就在我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阳光透过路旁几颗硕大的棕榈树,洒在沙滩上,留下点点斑驳,海风漫过金色的沙滩,温柔地回荡在我与他之间,让我一时感到浑身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不远的地方,游客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那些散布在各处的太阳伞,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辉,恍如构筑了一道缤纷的彩虹。
眼前所见,因为那一片沙滩,因为那样一片大海,喧嚣与静谧却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了一起。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仍旧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干净利落的短发,在阳光下度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偏头眺望向远处的大海,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放松下来了,但那双眼神,无论何时何地却总是那么认真。
我故意放慢了脚步,凑到他身边,挽起了他的手臂,何明似乎有所察觉,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摆动的手腕顿了一下,随即又很快放松下来。
我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一如既往的不太爱说话,我对他这种沉默也早就习以为常了,我知道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因为喜欢安静,所以自己也会很安静。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挽着他的那只手,问:“还痛不痛?”
我摇摇头,“早就不痛了,就是……还有一点乏力!”
我见他微微皱起眉头,连忙比划着解释,我用手指捏了两下,“就是这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何明终于被我的动作逗笑了,只不过笑得还不太明显,他有意撇开这个话题,伸出一只手说:“把伞给我吧。”
我疑惑地看向他,何明却一把将伞从我手里夺了过去,“你一直这样举着不累吗?”
我承认自己在他面前是矮了一些,但也没他说得那么夸张,我目视了与他之间的身高差距,这不比还好,一比我就更没信心了。
平生最大的烦恼就是自己的身高问题,记得刚上高中那会儿,班上许多同学都说我还是个初一的小妹妹,后来参加各种集体照相,我总是毫不意外地站在全班最前面,甚至有好几次因为上不了镜,班主任不得不把我安排坐到他的身边。
虽然后来长高了一点,但那么一点点,比起正值青春期猛长身体的孩子而言,根本是微不足道。
以前被同学笑话就算了,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现在还被何明笑话一次。
大概是自尊心作祟,我故意踮了踮脚尖,结果这细微举动让他不小心给看到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又比在自己的肩膀处,一本正经地说:“嗯,你再长高一些,长到这个位置就差不多不用别人替你打伞了。”
说完,他竟再次笑了起来。
“我……”若是其他方面的事,我还能反驳两句,可偏偏身高这个问题,我是真的一点说法都没有。
我略有失落地说,“我也想长高啊!”
何明不着痕迹地牵起我的手,他柔声说:“不用太高,”然后学着刚才我的手势,比划起来:“就是这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不等我回答,他便牵着我走过沙滩,温热细软的沙子漫过我的凉鞋,走起路来,有微微刺痛感。
我不知道何明要带我去哪里,我只能这样被他牵着,盲目的跟着他行走在这片沙海里。所幸走得不远,何明就与我在靠海边最近的一个大礁石坐了下来。
我干脆脱下鞋子,把脚放在湿润的沙地中,海浪冲刷上来,洗净了脚底的沙子,让我觉得凉飕飕的。
何明拿出烟盒,却很礼貌地问我:“可以吗?”
我其实不大乐意他抽烟,我听说爷爷当年就是因为抽烟最后患了肺癌过世,不过,我想自己大概也没什么权力剥夺他这点爱好。
我点了点头,反正海边风大,烟味很快就会散去。
何明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才开口,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青青,其实这次你会跟着萧毅然过来,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吃了一惊,却不知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
“我走的那天晚上,萧毅然给我私下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一直在追问你的下落。”
听他叙说着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自然是紧张无比,我根本想不到在我去找萧毅然之前,那个家伙居然会给何明打电话,“所,所以,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何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淡淡地说:“其实,我也挺意外,他会因为你而主动来找我,要知道,我与他自从毕业之后,几乎形同陌路,如果不是这次业务上的缘故,我想……”
“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愿意见到我了。”
“任初夏……”
他忽然又提及这个令人悲恸的名字,那个我从不曾见过的女孩,曾经也属于过何明的女孩,她虽然早已离开,但这些年,却像一阵风时刻环绕在何明的心头。
他说自己不爱她,可他却始终记着她!
我不太清楚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兴许很愧疚,偶尔回想起来也会为她觉得心痛,但无论何明会如何,我终究无法感同身受。
不知何明是否想明白了,当他再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后,却表现得异常平静,眼眸也没有当初见到的那种悲伤。
虽然我很想知道他当年经历的那些事,可我还是没敢去问。
“如果不是因为任初夏,萧毅然也不会恨我恨到现在。”他把烟蒂丢在沙地上踩灭,随后又用纸巾包裹着捡起来,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这细微的动作,我都看在眼里。
我一直都清楚,他无论生活还是工作,总是这么一丝不苟,就连对待感情也是这样,所以,当年他才无法容忍与任初夏在一起,他明明不爱她,却因为一时心软而答应了她。
强迫的爱情,从来都不是何明所需求的。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会认为是自己害了对方,会提出分手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
何明什么都想过了,可他唯独没有想过,任初夏爱他的决心。
在我看来,他们都没有做错,我也很能理解何明的做法,但……正如萧毅然所言,爱情从来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我抓紧他的胳膊,摇了他两下,哀求道:“可不可以别再提以前那些过往了?”
何明长吐了口气,想他是同意了我的请求,话题回到正轨,何明说:“萧毅然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有告诉他你的行踪。”
剩下的,即便他不说我也明白了。
哪怕那个时候我不去找萧毅然,想必以那家伙的性格也肯定会主动找上门儿来。与其让他找我的麻烦,还不如自己主动去面对。
这样一想,我觉得那天的选择似乎还挺正确。
“我原本以为,你和他来到这里,怎么也是一个月之后了。”何明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这个案子,因为萧毅然私自动用集团股权的缘故,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种状况。”
“他明里投的独家,但我找人了解之后才知道,那份标书的原案早在去年就让凯墨的其他股东给反驳回去了,理由是市场风向不对,投资风险过大!”
不知道内情就算了,可现在听何明一说,我是越来越气愤,“这个问题出在萧毅然身上,那些混蛋怎么不去找他算账?”
他却笑道:“青青,你的专业技术虽好,但还不适合当一个商人。”看我疑惑的样子,他才耐心地解释起来:“萧毅然是凯墨的CEO,而他父亲又是萧氏集团的总裁,他们父子俩手里掌握的资源几乎占据了业界半壁江山,就算那些股东再是气愤,也总不能直接拿萧大少开刀吧?”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果然资本家的脑袋就是跟我们这种平常人不太一样,他能想到的地方,我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不过我还是顺着他的思路去考虑了一下。
“既然如此,要是我的话肯定是找一个替罪羊来弥补损失了,当然前提是得跟这个案子有关系的人。”
何明点点头,“你都能想到,人家会想不到吗?所以,当初我们费尽心血弄来的标书,反而成了烫手山芋,他们现在就是故意在抓我们明光的漏洞,只要有一丁点把柄落到他们手里,他们都会夸大其词。”
“你现任公司的技术总监,所以这下你知道自己手中那些东西有多么重要了吧!”
我不免为何明以及公司地处境着急,“那,那该怎么办啊?你之前开了那么多会议,其他股东都怎么说的啊?”
“你放心吧,股东那边我早就谈好了,只要我们不出纰漏,就没有问题。”
他目光朝向极远的地方,我虽然坐在他身边,但我却有一种无法企及的错觉,有一刹那,我甚至觉得,他看到的那个地方,我永远也看不到。
过了一会儿,何明看了看手表,问:“你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我兴奋地点点头,和他跑到海边的一家面馆前,各自买了一碗凉面,临近中午,由于来吃饭的人太多,等我们过去的时候,早就没了座位。
我和他只好拿起饮料和凉面,狼狈地躲到那颗棕榈树下解决了那顿午餐。
我觉得,我们的样子一定很可笑。
我与他在海边玩儿了整整一天,我们躺在沙地上晒太阳,跑到近海去游泳,他还带着我尽兴地骑了一把水上摩托,一路冲到远处的海岛又骑回来……
后来,我们玩得太累,背靠背坐在沙滩上,等待着夜幕降临。
我感受到他呼吸的律动,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很累?”
我抬头看向繁星的天空,却见一只手缓缓伸了出来,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用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了两下。
几乎是用很轻的声音说:“就是这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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