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聪明人与傻子

嘴上虽然是原谅了他，但我心里对他的怒气可一点都没消，我倔强地一手提着一个行李箱，步步维艰地从楼梯上走下，萧毅然想要上前帮我拿东西，却被我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有手有脚。”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行李箱后，转头就要伸手打车。

“你要去哪儿？”萧毅然拦在我面前，一副不肯认输地模样，继续对我死缠烂打：“你还是再生我的气。”

大概是被他说破了自己的心思，我不满地撅起嘴，低头盯着地面发呆，尽管我知道萧毅然不是故意要伤害我，而且从认识他以来，他也确实没对我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但自经历了严成的背叛后，我就更是变得畏首畏脚，无论我喜欢的人，或者是喜欢我的人，我都不敢去轻易接受。

我清楚，年轻时候的母亲就是和当年的我一样，犯下了同样的错误，太过相信别人，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果然还是因为何明吗？”

当听到这句话时，我没敢抬头去看萧毅然此时的面容，不过，他的语气却透露着深深的无奈与不甘。

我没有回答，也不敢有所回应，踢着路边的石子，一颗两颗三颗……

从最开始，就有一个问题卡在我与他之间，或许萧毅然并未发现，但我一直就很想找他问个清楚。

就算没有何明，我们真的合适吗？

“青青，别闹别扭了，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又或者——为了何明，你应该知道现在外面风头正紧，这个时候闹下去，我们谁都……”

“我们分手吧！”

萧毅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也还想着要继续劝我，无论怎样，都敌不过我这一句简单至极的言语。

这个世界有多喧嚣，而我与他就有多沉寂！

我平静地仰起脸，再度用平静地口吻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我与你本来就不是男女朋友……”

其实，这句话我憋在心底已经有很久了。

我想过无数次，无数次告诉他分手的场面，也许他会生气，不，生气是必然的，他甚至会愤怒到想要揍我的地步。

毕竟，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究竟有什么资格来甩了他，让他颜面尽失呢？

我也想过，我会如何如何的害怕。

可当我真正对他说出时，一切竟是那么平静。如果他能狠狠抽我两个耳光，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再臭骂上两句贱人，自己应该不会感到太难过，亦不会对他有愧了。

然而，我还是太过低估了萧毅然，也想得太过简单。

他没有对我动手，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缓缓坐在了花台上，若有所思地盯着远方。

满世界的人都是忙忙碌碌，他和静止的花台停留了下来，定格在我眼中。

“你是认真的吗？”

我刚才问他的话，他现在却反过来问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点了点头。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黑色的银行卡递还给他，我诚恳地道谢：“谢谢你的好意，你给我的二十万，我用了三千多块钱，欠下的那些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从始至终，他都平静地骇人，以至于我以为他都不怎么在乎我的所作所为，我下意识地垂下脑袋，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看到他紧闭的在嘴唇逐渐下沉，嘴角也在微微抽搐。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说：“非得现在吗？”

见我沉默，他深深叹了口气，随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差点没站稳，萧毅然却已经大力的拽住了我。

他的目光深沉，深邃得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黑得让人心悸，我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在发抖，就连手指也抖得极其厉害。

我几乎想象不到，萧毅然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有一天也会害怕得发抖，之前无论我怎么对他，故意冷落他也好，言语激将他也罢，他也从来没有这般恐惧。

萧毅然几乎是在哀求着我：“青青，有些事你不懂，何明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爱着你，只是因为他心里有愧。”

“你为他付出得够多了，不要再这样犯傻了，好吗？”

我紧紧咬着牙齿，却越发不明白萧毅然的话，我发现无论是他，还是何明，每一个人都好像在瞒着我。

很久很久之前，我见萧鸿远第一次，他就这样说了，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

那些事？

我忽然又想起了，在何明书房里无意翻到的那些奇怪证件，我问萧毅然：“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你知不知道，何耀阳是谁？和你们家有没有关系？”

“还有，我父亲苏成军，你知道吗？他真的是赌博才坐牢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却让萧毅然哑口无言，他的脸色苍白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安。

在我仅有的记忆之中，父亲是那样和蔼的一个人，早年他还下基层去做过知青，还在乡下支教十余年，如此贫困的日子都熬过来了。

怎么会在最后选择去参与赌博？

而且，就算他真的有去过，深爱他的母亲为什么又不顾一切地把他告上法庭，仅仅是这样就算了，可又何苦要去改名换姓？

这么多年来，这么多的谜团，她却从没对我提起过。

“萧毅然，你说话啊！”

他的眼神染上一层不忍，“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你好。”

我心猛地一抽，不可置信的打量着他，仿佛第一次才认识他一般，“这么说……你真的认识我父亲？还真的知道何耀阳？”

萧毅然没有再说下去，他让我把那张银行卡收好，说：“青青，要不然，我送你回家。”

其实，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我还真有点想回去了。

虽然哪里对我都一样，但回去至少比在这里待着要好，可一想到何明，还有我亲手买的那件衣服，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还真有点不甘。

我知道，就算现在逼问萧毅然他也不会告诉我真相，有些人，有些事，不被提及可能更好。

天底下，聪明人很多，傻子却很少。

或许，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那个愚不可及的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