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上午,何明陪我去照了一张X光,拿着照片刚回到病房,就让主治医生把我俩给一并叫了过去。
那位带着黑框眼镜的骨科老教授,在聚光灯下,举起黑白透底的照片,眯起眼睛仔细瞧了起来,那慎之又慎的模样,着实让我俩捏了一把冷汗。
好一会儿,何明才忐忑不安地问:“怎么样?”
老教授放下照片,推了推眼镜,温和的笑道:“嗯,骨折的地方复原了,淤血也没有了,依我看,再留院观察两天,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办理手续出院了。”
我和他听到这句话后,几乎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极为默契的举动让老教授含笑,他说我俩很有夫妻相。
不知为何,我心里却开始砰砰乱跳,看向何明的眼神也不由躲躲闪闪。这种诚惶诚恐的感觉,就算是被他拥抱着,甚至吻着也从未有过。
而何明却仍旧不为外界所动。
回到病房,他就开始替我收拾那些零散的生活用品,我以为东西不多,可当他整理得七七八八后,摆放在客房竟有三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多出这么多东西?”
何明头也不抬地说:“有时候,我会在这里过夜!”
“呃……”他忽然这么一提,我已经远远不止是惊讶了,我张着嘴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内容。
他在医院里过夜?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住的这间病房,转来转去也就三个房间而已,况且那个疗养房的空间很小,不可能放得下一张床,除此之外就只有客厅了。
“何明……”
我正想问他呢,却让一段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钢琴乐声打断了我的问话,这段乐声极为缓慢低沉,如果不是早年对它记忆犹新,我恐怕也想不起来这首曲子的名字。
没错,就是那首我从小学练到现在都还没练成的《爱之梦》
何明放下手里的东西,他拿出手机接通:“你好,李律师,有什么事?”
不知李律师给他讲了些什么,只见他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现在吗?”他朝我这边望了一眼,看上去似乎有些放心不下。
但随后他还是淡淡地说:“好的,我马上就赶过去。”
他迅速把我那些药物分类整理,并摸出钢笔:“这几天我暂时不会再过来了,医院给你开的药,你要记得按时吃,骨伤帖也不要忘了换,我把药量和吃法给你写在盒子上,你别搞错了。”
要不是亲眼看到桌上大大小小,二十几个药瓶药盒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医生给我开了这么多的药物。
这些天,每当我吃药的时候,都是何明早早替我备好,而我只管照他说的去吃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去担心什么。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我那么严重的骨伤,一个月不到就愈合了,如果不是因为何明照顾着我,全靠自己的话,恐怕远远不止一百天吧!
我的每件小事他都记在了心上,而他的事情我却从来都不曾真正帮到过。
感动的同时,我还是觉得有些惭愧。
我坐在他身旁,低声说了句谢谢,何明却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却包含了太多我猜不透的情绪。
他收起钢笔,临走之前,对我说:“出院了,再给我打电话。”
他终究还是走了。
事后的几天,何明果然没有再来,我自然也吃不到特制豆酱的三鲜馄饨了。
我在医生指导下办理了出院手续,虽然何明早就帮我收拾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我一个人拖着三个行李箱还是不免有些吃力。
虽然可以乘坐电梯下楼,但电梯里面却比过道上还要拥挤,身材矮小的我,只好拉着箱子退到了角落,行李箱挡在我面前就像是一堵矮墙。
本来就挤得要命,但更要命的是,电梯经过十二楼时,还送进来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大爷,好巧不巧,那位老大爷又堵在了我的前面。
这样一来,我整个人缩在电梯里,就像是一只刺猬,难受得不得了。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一群人不管不顾地蜂拥而出,一只箱子被老大爷弄倒了不说,就连包袱里的药盒也散得一地都是。
我不由哭丧着脸:“为什么今天这么倒霉啊!”
我手忙脚乱的放稳了另外两只箱子,立刻弯腰去捡地上的药,第一次没捡完,有好几个药瓶滚到电梯门口去了,第二次我只好趴到地上去捞,眼前来来往往全是脚,我都快分不清瓶子落到什么地方了。
这时,一只手把最后的那个药瓶送到我面前,我顿时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我感激涕零地一边去接,一边连连感谢:“谢谢,谢谢……”
然而,我捏住瓶子拉扯了几下,却发现拉不动,那个人用手指死死钳住瓶子,一点松开的迹象都没有。
我当即有些不悦,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吧,不就帮忙弯腰捡个东西嘛,难道这都要报酬?
“喂,你干嘛啊你……”当我抬起头,看清那张脸的一刻,下面的话就猛然打住了。
没错,我今天的运气的的确确是背到姥姥家了。
捡个药瓶都能碰到萧毅然。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找到我住院的地方,我觉得他就像是一个瘟神,真是无处不在。
我收回之前的那句感谢。
从他手里拿走药瓶,迅速整理好箱子后,三步跨做两步离开了电梯。
我也不知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刚刚拖着三个箱子还累死累活,见到他突然就不觉得多难了。
“青青!你等等!”
果不其然,他追了过来。
该死,要是能把手中的累赘丢掉,他或许就追不上我了,可惜里面不仅有我的药,还放了许多何明的东西,我就是想丢也不敢丢啊。
偏偏一楼大厅的人最多,穿梭其中,简直是场障碍赛跑。
事实证明,经常健身的男人体力确实不容小觑,我还来得及走出大厅,就让他再次给我拦下了。
我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干嘛?是不是又想把我弄伤住院啊?”
“青青,我这次是来跟你道歉的,”他极其认真地说:“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又忽然笑起来:“能看到你这么生龙活虎,我也很高兴。”
“你走开,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气愤地推了他两下,可他如同一座山,巍然不动,他看了看那三个箱子,“我是来接你出院的。”
“谁接我出院都可以,就你不行。”
这一次,打死我也不会再跟着他走了。
他似乎有些难过,我不知道他消失的这些天,究竟想明白了什么,不过看得出来,对比之前,态度上确实有了不小的变化。
虽然脸皮还是一样的厚,但至少不在那么蛮横了。
我俩对视了半天,他才轻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自己没长眼睛吗?”
或许之前因为一些小事我还对他抱有一定好感,可自从一个月前他和何明打架之后,我对他除了反感还是反感。
他没再问其他,而我也压根没心情去理他。
僵持了一阵,他居然朝我弯下腰来,郑重地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平日里众多高管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恐怕连他父亲萧鸿远都不曾见过他这幅屈膝的模样,可他居然会真的向我弯腰道歉。
我心头一软,仔细想想,其实我会受伤也不完全是他的责任。
萧毅然从来没想过要对我出手,哪怕是之前我狠狠咬了他一口,他也一样忍受了下来,我接受不了他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我还是觉得那个随时高高在上,玩世不恭,偶尔脾气还有点古怪的萧家大少最适合他。
我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略有不满的说:“别这样,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萧毅然缓缓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比何明还有魅力,也许是何明不太爱笑的缘故,反正在我心目中,他也只有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可以略占上风了。
“青青,你原谅我吧。”
“你是认真的?”
萧毅然站直了身子,目中有淡淡微光涌动,他重复问:“你会原谅我吧?难道要我给你下跪认错?”
见他果真开始沉思,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要是他真当众跪在我面前了,估计第二天我就可以直接登上报纸的头版了。
真是可气又可恨,这家伙把他脸皮厚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好,算我服你了,我不会再生你的气了,这下总行了吧。”
他伸出一只手,“那,我能不能接你出院,你看你拿了这么多东西,总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是吧!”
我本想告诉他,何明会来接我,但何明过来后的场面……想了想,还是算了。
但我这回说什么都不会再跟他一起离开了,我苏青青虽然没他那么聪明,但也绝不是傻子,骗了我一次还想继续骗我第二次,做梦去吧。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