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茹现在的视角,君毅琛站着,她跪着,看不真全部,实在正常不过了。
从君毅琛的角度,不管怎么看,白宇儒的身量都颇为单薄,尤其现在君毅琛俯视着跪得认真的白宇儒。
癯瘦的背脊有些僵硬,明明背上什么也没有偏就如负了沉沉的担子一般,君毅琛蹲下来,拍拍她的肩,“起来吧”。
“谢王爷。”白雨茹起身,微低着头,手垂在两边,一副恭谦下属的模样。
“白公子,你紧张作甚?”君毅琛才一碰到白雨茹,她就来了个寒颤,这副不中用的模样转移了君毅琛思考案件的心绪。
“小人是吓的,刚入李知府门下……”白雨茹尽心解释着,怨自己还是修行不够,若想报仇,若要对付君毅琛,她必须伪装的更好。
君毅琛看白宇儒的表现,以为她是为南村镇的命案深痛悲悯,不由得想宽劝提点,话正出口,“白公子……”
转念间,此人身份成疑,暂不论今日所言是真是假,他若并非太子鹰犬,案件古怪,昭雪实难,如藏隐秘,则是踏入浑水,遂毫不在意地道:“本王看呐,小小知府衙门未必接得住这桩无头案。”
无头案三字究竟是指无头还是无果,君毅琛塞了几粒瓜子仁,边嚼边道:“白公子敬业精诚一腔热忱,本王今日宴饮又何尝不是一心答谢,莫非公子要负我?”
“王爷……”白雨茹一时无语,别人的性命比不得你宴请重要。强硬扯了扯嘴角,“小人鲁钝,让王爷见笑了。”
“那继续把酒言欢。”君毅琛并不做出相请姿势,自顾回到主座,重唤出歌舞伶人。
不学无术是假,流连烟花迷恋声色难辨真伪,君毅琛的凉薄冷血,白雨茹刻在了骨髓里。
她冷静下来,装出一副被君毅琛提点开窍了的样子,佳人歌舞曼妙未入眼,笙箫丝弦靡靡不过耳,白雨茹若十分投入演出欣赏沉醉的样子太假,七八分即可。
不过七八分都嫌多了,君毅琛看得出白宇儒心思全未在此,明知早该放她离去,却偏生了恶趣味,但也并未多做刁难。
宵禁前,白雨茹回到住所时仍是灵台一片清明,她思虑太重,全然忽视了某一点,君毅琛后来未再劝酒。
“王爷,京畿提点刑狱司已经提走了南村镇的卷宗。”
白雨茹离开后,君毅琛回到书房,萧远已经候了许久。
“什么时间。”君毅琛想得到这一点,京畿内,这样的案件,于民情民风极为不利,惯例不是督办协理就是移交上一级。
“日晡不到。”
君毅琛眼中寒光闪过,也就是李知府的人接到里正呈报,受案即刻前往查看现场,等回到府衙,刑狱司的人就已经来了。
也就是总不可能知府衙门都不去南村镇就立案上呈了。
“动作有些快了。”君毅琛冷笑着。
“王爷英明,刑狱司滴水不漏,知府里的存档留志已经加了蜜蜡封章。”
君毅琛暗自沉思,督察刑狱的抢断了刑部的活,哪来这般好心上心,摆明了是不要南村镇的命案经过刑部的手。
照理说,这样的案子,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烫到只要早定案,破不破立的,稳定民心足矣。
若有翻案者,那必然为多方憎厌,无疑内有隐切,以此毁谤,倒成了挑起事端别有用心的小人。
君毅琛思及此,觉得刑狱司和刑狱司背后的人,深谙暗流潜则,这番抢占先机,实在巧妙,不过……他又不是白宇儒,犯得着汲汲于伸张正义,能者多劳?
“无妨,看热闹。”君毅琛语气平淡,既然对方喜欢明处,那他就在暗处好了。
“是。”萧远应着。
君毅琛一时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到去翻案呢?翻案是不可能翻案的,莫不是今天看见了白宇儒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被带偏了?
或许,刑狱司就指望着刑部斥责刑狱司多事呢,这样的圈套,他才不入,随即问萧远:“你想不想去查一下?”
“……”主子得意思,萧远明白,这是说查得出最好,查不出拉倒。
天青灰,蒙蒙亮。
一夜难眠的白雨茹出了门便去义庄。义庄的灯笼悬在门口,义庄没有门板,只有块影壁遮挡。远远地看,就像只瞪大眼睛张大口露出白森森大牙的巨兽伏在地上。
白雨茹上三个矮阶,跨过门粱,绕过影壁,昨天下午走得急,也没跟过来。
义庄有方天井,是个小四合院。门粱两边的小矮房其实才是守庄人或仵作的住所。另外三面,都不是给活人的。
正堂供着几尊神像,天井中央也是鼎铜铸的香炉子。沿阶杂草在砖石里兀自生长,气势很旺盛,却显得荒凉人气甚少。廊檐上挂着稀落的白纸灯笼,每只都少不了通几个洞,却一只灯笼也没点。
见如此,白雨茹也不觉得怕,她胆子许是越来越大了,也是,她都死过一次了,是人是魂灵还是鬼也不特别重要了。
她看四下无人,竟然想自个儿悄悄去看看南村镇的……人已经死了,尸体也不完整,权且说是尸块吧。想来想去,遇难者,被害人这样的说法最为妥当。
三面的屋子夜里都合上门,白雨茹准备一间一间地进去找,只是这种长板门,白雨茹不是特别抱得动。
“小后生,做啥咧?”
白雨茹吓得一个激灵,浑身一颤,定神后才慢慢寻声而去,一个枯瘦的老头,提着盏熏黑的油灯,从影壁后面探出个头。
老头见抱着门的年轻人,有了反应,才谨慎而甚为有经验的露出全部身子,朝白雨茹走去。
他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但这话绝对不可以出口的,说不得说不得。
“老人家,晚辈是李知府衙门里的随侍,想来看一下昨天下午送来的……”
“昨天下午?你晓不得?”老头打量了白雨茹一番,穿着打扮也过得去,四肢健全,应答也不像智障。
“南村镇啊?昨个下午还没请到这就被提刑司的大老爷们抬去了。后生,莫凑热闹,啧啧,出去吃碗热馄钝,啥也莫要管喽!”老头佝偻着脊背自顾自的回门粱旁的小矮间去了。
白雨茹陷入沉思,昨天下午师爷就遮遮掩掩,君毅琛说知府衙门太小接不住这案子,义庄的老头说不要凑热闹。
可哥哥的饰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白雨茹离开义庄,反复思考着,如今去衙门也不会得到什么线索了,她唯有回南村镇。
天空微亮,小六睡的还很熟。白雨茹眼睛咕噜咕噜转,可不能让小六跟着她去南村镇。
蹑手蹑脚地穿起衣服,小六迅疾不及掩耳之势地竖起耳朵,身体保持不动唯有一双琉璃黄的眼睛睁着,整只狗蓄势待发,忽然发现是白雨茹,又懒洋洋地垂下耳朵,闭上眼睛。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嘎吱”推门,小六陡然站起跑到腿边,吐着粉舌,冲着白雨茹蠢兮兮哈气。
白雨茹咬牙,抱起小六的一半身体牟足力气:“给我进去。”
绝情地关上门,小六在里面不停扒门“呜呜”叫,声音之悲惨,简直是闻着落泪,见者生情。
白雨茹双手插腰不为所动。
呸,你跟着万一乱吃东西,以后让我还怎么面对你。
白雨茹想着好歹主仆一场,情意还在,软言安慰:“好了,小六,等我回来给你买两块骨头。你就不要吵了,不然街坊四邻把你送进衙门吃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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