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2）

当日宴上来的都是朱棣身边的近臣，内阁辅臣中除了杨荣与金幼孜二位告病将养身体不能饮酒便未在席列，内阁大学士胡广与馆阁大儒胡俨同案而坐正相谈甚欢，另一位内阁大学士杨士奇独坐左于侧中间的席案。许是因为年前因迎驾不力之事惹来诏狱之祸后尚有遗症，杨士奇虽已复职原位，但此时看着清瘦了许多，人也显得沉默疲惫，只偶有同僚主动前来讲话时才会客气应对。

一二品大元大多皆在席上，数位封公封候的老臣分居上座左右，从位置上来看就能知道如今朱棣身边的亲疏。纪纲居于朱棣下方右首席，最是亲近尊贵，案上的摆放着的银筷银杯与纯金制的碟碗只比朱棣的稍少些花纹，品相却已极为相近，足见这布宴的内监深知纪纲在圣前的位置特殊，给了极高的规格照顾。

戚衍与朱瞻基位于三公之后的近门席位，两人相临坐下后有太监上前给二人上了酒，朱瞻基拿起那薄瓷小盏把玩过后笑而不语，戚衍知道他这是心里不悦于纪纲较众人高上一级的待遇，不想他多生事端，便小声提点了一句。

“冬日之祸便是从自口出，今日才近得圣前，莫要再犯了。”

“听你的。”朱瞻基笑着冲戚衍单眨左眼示意，随后放下酒盏，拂袖端坐起身子等待。

临近戌时，随着太监唱门后朱棣由王彦请引着入殿。朱棣今日一身素袍，衣带宽松，如平民书香子弟般束发髻而未饰善冠，仅以鹤形银簪作饰，少了几分帝王气势而多了些儒雅之态，入殿后未待众臣叩拜行礼，便抬手示意免礼，告诉众人今日是私宴不必行大礼。

简单的场面寒暄之后朱棣吩咐开宴。

春酒宴便是以酒为题，江南送来的杏花春是头例上案的酒品，配上王贵妃特意吩咐准备的豆花糕，入口即化，解酒之余口嘴留香。当即便有内阁大学士感慨如此良辰美酒，必当有诗艺相配才不算辜负，询问起一众赴宴诸子可有谁此时有兴致。

王彦闻言便立即使了眼色给旁边的太监，着令立即摆案陈笔，以备殿中诸臣们挥毫呤赋。

殿中坐着的众臣不乏文学造诣不凡者，可又担心如若此时上前，赋得好了也就是好了，赋得不好了那便是御前闹笑话，加之因为问得突然，毫无准备之际一时无人敢上前应对，场面便不由有些冷清。

“素闻上年的状元郎可是有才子神童之名，一直未能有幸结识，今日可在席上，不知是否有雅兴？”馆阁大儒胡俨接话，笑着将目光投向殿中各席位，最后停在近门处的一张桌案前，只见到一个年轻文弱的男子正坐在那儿，想来就是上年的状元苏江城。

“微臣在。”

“哦，对，这个朕亲点的状元。朕记得你，你的那篇赋写得极好，朕前些日子还着人送去太子那边要太子细看一遍。”朱棣看向走入殿中央的男子，笑着指了指。

“臣才疏学浅，圣上记得微臣的陋作，臣深感惶恐。”

“你不必惶恐，若天下多几个你这样才疏学浅的人，多几篇这样的陋作，那朕便高兴了。既然大学士都推荐你，你且去吧，莫要客气。”

既是被点到名示意，苏江城自然不能推辞，走上前去捉笔于案前即兴赋诗七言诗一首，太监捧纸奉于朱棣面前，朱棣看后满意地点头，王彦得令宣唱此诗，赢了满堂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