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翻飞,我从空中跌落。谢景卿捶打结界,拼命想要冲出来,方子修持剑调动灵力劈开,他们冲向我掉落的地方。
我低头望着地面,面朝下闭上眼睛。直到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清风徐徐拂面,划破脸颊的风刃赫然停下攻势,我听见姑鸾大喊:“哥哥!”
“下次还随意丢掉青鸢么?”长庚在耳旁低声问,他抱紧我伫立半空,李靖大惑不已:“神王!”
“哥哥,姑鸾知你一心想亲自抓她,上次扔进轮回台已让昆仑众神有所猜疑,此番正是当众严惩此人重塑神王威信的好时机!”姑鸾劝他说:“九辰天柱应用她这一身神骨做偿。”
李靖拂袖半跪,义正言辞地赞同姑鸾:“神王,对此等罪人定不可抱有妇人之仁,小神以为凤主此言甚是!”
“本王自会惩罚她,今日人也抓了,接下来的事便与你们无关。”长庚忽然转眼,意味不明的视线投向姑鸾:“凤主带人找了本王这么久,想必是累了,先回昆仑好生歇息。”
李靖忽然埋下头,不敢言语,原来长庚未曾召来天兵天将,是姑鸾擅自带李靖前来?
不过姑鸾是昆仑凤主,她为擒住我调动神界兵权,也不算逾矩。姑鸾秀眉微蹙,眼角含泪,捏轻了嗓音哽咽道:“哥哥,姑鸾一心向着你,我也是忧急心切。”
长庚的语气软下去几分,淡淡地说:“你的好意我自然心领,不过此事你莫再插手,可好?”
姑鸾轻抿下唇,移转视线,半晌才无可奈何地妥协答:“是姑鸾多事了。”
他们走了。
长庚低头看我,神色不容反驳,沉声道:“我带你回昆仑山,浴太白清池。”
太白清池,我努力忽视双手双脚的麻木,挣扎着想从长庚身上跳下去,一点用都没有,我转转眼珠,这太白清池是太白清君耗时数年所成。
引天河水,入沧海底取海灵精魄,采了百味灵草做药,一并化入池中。凡人泡上一次,强身健体灵力大增,还可祛百病,对于从无病患忧虑的神,便有快速解毒的奇效。
若是去这次,自然能少一笔买解药的花费,更何况,这毒不定有解药。泡太白清池是最快的解毒方法,我皱起眉头。
长庚忽然捉住我受伤的那只手,放在唇边,这奇怪的动作打乱了我的思绪,他双眸微阖,低低地说:“等你的伤好了,我放你回人界。”
谢景卿紧张地凝视我们,方子修的右手一直放在剑柄上,做出一副时刻准备拔剑的姿势。长庚斜斜地瞥他们一眼,冷漠无比:“离她远点。”
我:“……”
你才是最该离我远点的人好吗?
“还是不劳烦神王了,北襄区区罪神,泡不起上神专享的太白清池。”
我扯扯唇角,向谢景卿伸出手,要他接住我,就我现在这状态,不直接摔地上已经很棒棒了,更别提牢牢地站住身。
“北襄,你想现在就被本王剔除神骨?”长庚忽然又厉声威胁:“你来人间,怕不只是为了躲避昆仑众神追捕这么简单。若你惹怒本王,剔除你的神骨,你还想如何搜集齐乾坤珠碎片?又想如何重铸九辰天塔,恩?”
这混蛋……
世人皆知九辰天柱,却不知天柱之心为乾坤珠。
乾坤珠先生于天地灵,却与天地灵互相联系,在毁灭九辰天柱的瞬间,我便忽然察觉,我毁了的不是无关紧要的天柱,而是事关重大的乾坤珠。
若能将散于三界的乾坤珠碎片攒齐,还能重修九辰天柱,恢复三界秩序。为此就算让长庚扔下轮回台,来到人间,我也不觉这惩罚太过,相反,却是帮了我大忙。
尤其是注有长庚神力的青鸢,使我得以横行四处,来去无所畏惧,神王的神力气息足以使得不愿惹事上身的小妖小鬼退却,这省了我不少事。
我想去恨长庚,也许我是恨他的,却终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如果他很清楚我在寻找乾坤珠碎片,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不在乎乾坤珠?”我反问:“不在乎守护三界秩序的九辰天柱?如果你知道,为什么不派人去寻?”
“长庚……”他在我耳旁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耳语低喃:“只在乎北襄。”
我咬紧牙关,什么意思,他真的不在乎这三界吗,昆仑神主不在乎他的子民,说出去别笑掉旁人大牙。
就为了报复我?他要恨我到何种地步才连乾坤珠都不要了?
“长庚!”我勃然震怒,不知从何处来了力气,一把推开他,跌落在地,让谢景卿稳稳扶住。
我瞪大眼睛愤怒道:“你恨我,你想当神王,所以你杀了我父王洛禾,我因你的背叛而发怒,摧毁九辰天柱,粉碎乾坤珠,你一而再再而三激怒我,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长庚眼神一黯,没有回答,他转而看着谢景卿,目光与语气一般冰冷如刀:“神与凡人一样会中毒,北襄这番模样你也瞧见了,说服她同我回昆仑,太白清池的池水可解百毒。”
谢景卿没想到长庚会突然与他说话,他愣了愣,抱住我的胳膊收紧,拍拍我的小臂说:“北襄,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是我杀父仇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有求于他!”我寒声道,我愈是愤怒,长庚越发淡然,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只是说:“你中毒已深,需及时救治。”
我眼前发黑,手按在谢景卿手臂上,站立不稳,大脑发懵时只恍惚听他说:“解毒要紧,我陪着你。”
我不去……
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身在太白清池,池边白雾潮涌,隐隐绰绰能瞧见百芳争艳,空气中暗香浮动,鼻息间萦绕着熟悉的兰香。
我却是男子形态,脖子以下浸在淡蓝池水里,脑袋斜搭竹枕,颈后一阵酸涩。我扶扶脖子,嘴里呼出一口气,随之飘来一声清幽漫长的叹息。
白雾后隐隐约约浮现一人身影,他张口问:“北襄?你醒了,感觉如何?”是谢景卿。我茫然四顾,缩回温热的池水里,闷声答:“好了。”
他穿过重重遮掩的雾气,手里一件昆仑神仙常穿的白袍,在池岸边蹲下身,按住我一只露在外面的胳膊,担忧道:“你与神王是怎么了?他似乎是真心关心你。”
“他?”我嘴角抽搐,跳出太白清池,拿走他手里的白袍,他迅速转身背对我,我轻踹一脚他的后背,无语地说:“都是男人,不用介意。”
他连忙摇头,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正经模样,问:“穿好了吗?”我系好衣带,撇撇嘴:“好了。”
“神王他还等在外面。”谢景卿欲言又止:“怕是很想见你,却又不进来。你说他是你的杀父仇人?”
我张了张嘴,半晌后无奈地点头,哭丧着脸看他:“你想听?”
他深深地凝视我,点头。我把那日情景说与他,大部分时候都闭着眼睛,一次又一次地清晰地回忆起那时的绝望和痛苦。
谢景卿无声叹气,良久才说:“他是为了神王的位置?”我抬眼,想肯定,却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长庚从来不在乎权势。”
“他的神力在昆仑无人能及,却从来推脱父王的加爵赐封。”我无法否认:“若是为了神王之名,早三十年他便能动手。”
“何故等到今日?”我皱起眉头,思忖着喃喃:“可父王与我,我们又做错了什么?长庚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不知道。”
谢景卿笑了笑:“你不若直接去问他,我看神王也不像何等卑鄙小人。”我斜他一眼,勾起唇角:“别被外表骗了,我还是男人呢,你信?”
谢景卿忽然红了脸,移开视线,低声说:“差点就信了。”我撩起眼皮:“然后呢?”他捂住半张脸:“怀疑自己有龙阳之癖。”
我:“……”
我们走出清池殿,我忍不住裹紧外袍,这昆仑真是愈发的冷。脚下清寒白雾,仰头望去,山顶终年覆雪,重重雾霭后,想必便是我毁掉的天柱的废墟。
“北襄,我有事同你讲。”长庚果然候在门边,姑鸾立在他身旁,愤然不甘地咬住下唇,嘀咕着说:“便宜你了。”
“姑鸾……”我不愿与她疏远,当年将长庚和她一同带回昆仑,父王问我可会好好照顾二人,姑鸾小小的模样,比我矮许多,还会怯怯地叫声姐姐。
我回护她,照顾她,也是发自真心。可姑鸾也要恨我么,就因为北襄毁了九辰天柱?
姑鸾恨恨地甩袖子:“别叫我!枉我唤了你这么多年的姐姐,你毁下天柱时可曾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我咬咬下唇,憋屈得无法言喻。她见我不说话,更是气愤,大约以为我还是死不认罪,毕竟我向来的脾气也倔得很,我行我素惯了。
姑鸾忍不住呵斥起来:“你已被逐出昆仑!还当自己是凤主么!还不认错?”
昆仑山里常有灵兽出没,神殿隐于山林,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只知复鸟,浑身毛羽洁白如洗,头顶一点青紫,嘴长如勺,哇啦啦地学舌:“还当自己凤主么!还不认错!”
这鸟啥也不会,就会鹦鹉学舌,还学得一本正经。
它这一叫唤,声传数里远,不一会儿便引来数十只,此起彼伏的叫唤。我心烦意乱,想与姑鸾和好的心情也没了,大喝一声:“别叫了!”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