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复鸟向来没脑子,我也忘记用神力镇压,它们愈发地欢快,好像我刚刚那声是应和。姑鸾冷笑:“无言以对了是吗?”
谢景卿拉住我的手腕:“我们走。”
我气血翻涌,火气上头就要骂回去,被他这么一拉忽而醒悟,我在他们眼里十恶不赦,再如何辩解也是枉然。
谢景卿不晓昆仑地形,只顾得上疾步离开,兜头乱窜一阵,到一颗山阴树前停住步伐。
山阴树树蓬硕大,遮蔽四野,谢景卿到了树身前,仰头望去,才发现这树有多大。树蓬间落下条条垂枝,枝蔓缠结,萤虫飞舞。
他在我身旁感叹:“好漂亮的树。”我心情平复了些,才随他视线望去,昆仑山间的草木皆有灵性,与天地灵感应最深,萤虫察觉我在此,纷纷盘旋过来。
没多时便盈满周身。山阴树枝拂动,柔和的枝叶试图揉过我侧颊,谢景卿急忙躲闪开,树枝才越过他盘向我。
谢景卿看得啧啧称奇:“自来昆仑,你每过一处,便百芳盛开,草木灼灼其华,纷纷倾向你,真是奇。”
总不能说因为我是天地灵,它们不过贪图我身上的天地灵气,我弯弯唇角,任由萤虫枝蔓伴身。闭上双眼,四周环满昆仑山的灵息。
这灵息间却有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我悚然一惊,这与昆仑的灵息截然不同,邪恶狰狞,闻进鼻子里都有一股煞气。
谢景卿忽然说:“北襄,我怎么觉着它们依恋你过了头?”他话音未落,山阴树原本柔和的枝叶暴起,枝条狠若蛇信,先缠紧谢景卿。
他大喝一声:“北襄!”我一跺脚,拔身飞至半空,山阴树枝忽然扯住我的双脚,狠狠扯落在地。
我差点脸朝下,瞬间翻身背抵砂石土粒,痛。我忍不住龇牙,一转眼,谢景卿已被困在空中,挣扎着要摆脱束缚。
忽然魔气剧涨,从昆仑山底汹涌而上,草木气息大变,骤然变得凶残。四面八方涌出许多灵兽,悉数红了眼睛,咆哮着冲上前。
我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魔气与天地灵气相背,比五行阴阳内的杀伐气更加凶残,此刻煞气毕露,凡是沾染上的生灵,极容易被冲破灵魄,陷入狂躁暴动中。
山阴树枝攻势愈加凶猛,缠住我的脚踝使得我无法行动自由,谢景卿眼看要没入紫红魔刹气里,我伸手结灵,天地灵气迅速围满他周身。
我的灵虫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谢景卿语带担忧:“北襄,你怎么样?”我击退因魔气体型暴涨的山虎,它仰天咆哮撞上身后树干,瘫倒在地。
谢景卿听见老虎恶声,慌道:“北襄,你到底如何!放我出来!”我被山阴树枝倒吊半空,晃悠来晃悠去,头晕眼花。
我只能尽力抵挡它们的攻势,这一草一木飞禽鸟兽往昔皆与我友好,是天地灵的灵气根源,我若对它们下手,也是对自己的根基下手。
可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要如何才能制住它们?
唯有找寻到魔气根源,我转念一想,适才紫红煞气来自西南方,那里是……昆仑南门入沧海的地方。
“景卿!你在此稍等片刻!”我掐指计算,这灵虫围成的结界尚能维持半个时辰,我去迅速解决了然后回来,应能来得及。
打定主意,我抬手神力化作风刃隔断树枝,几乎能感受到树枝被切断的痛楚。
天地灵的坏处之一,大约是能体会到周身生灵的极度的切肤之痛,哪怕他们自身都不定有痛觉,但灵魄的直觉还是会传达于我。
我咬牙,看一眼山阴树,灵虫从指间飞出,围住它的断枝,树枝终于安宁下来。我避开从树上袭下的蟒蛇,灵力飞附适才的山虎。
山虎仰头咆哮,直冲我来,我横跨其上,灵力向西南方化作一线飞出。山虎迅速追随亮光飞奔而去。
我们飞快地掠过树林,紫红魔气横扫遍野,生灵因腐蚀而枯朽的压抑痛楚有如针扎,我趴在山虎背上,压低脑袋,捂住嘴鼻大口喘气。
重重树林后紫红魔气愈发浓密,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我眼眶酸涩。山虎步伐减慢,我拍拍它的额头,山虎紧急刹车,在地面划出一道长痕。
“多谢。”我跳下虎背,它拱拱我的手心,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迈开四条腿跑了。这魔气太过浓烈,寻常生灵根本无法忍受。
紫红气息转浓,随即化为黑气,看来源头是在附近无疑。
这时只闻前方一阵打斗声。神魔之力相互冲撞,我捂嘴小心翼翼过去,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气息。
“是谁!出来!”黑气包裹着一个人,那人明黄衣裳,脸色发青,俊颜透露出憔悴灰败,竟然是东诸帝君!他为何在此?
东诸帝君主掌人间帝位,与皇帝运命休戚相关,他额间的衰败气并非魔气侵蚀,而是……人间帝位紊乱,狗皇帝果真出事了。
也就是说,想除掉我和谢景卿的人已并非皇帝,那么我在狗皇帝身上察觉的妖怪气息,看来应是妖物,绝非人间皇帝。
东诸让太多魔气包裹,何况他一心寻出敌人,却无论去哪儿,都是重重黑气,他陷入无目的的迷失中。
“东诸!”我向他奔去,容貌逐渐恢复,此刻不易再留男身,否则在这帮神面前暴露了,以后怎么隐藏。
“凤……北襄!”他大惊失色,再望向四周,神力化作金龙从他背后升腾而起,金龙周身围绕着黑气。
“是你!”东诸咆哮起来:“你果然与魔族有染!今日这南门魔气是你引来的?”我躲开金龙嘴中喷出的火焰,无语道:“你别血口喷人,不识好歹!”
他周身魔气浓烈,我刚一接近便被弹开好几里,这到底什么鬼?照理讲,东诸帝君应为阳气旺盛,最不可能让魔族找上门。
如今我近他身不得,要如何才能将他救出?
魔因恶生,恶自心起,要破魔先正心,我施化神力,此地生灵因魔物哀嚎,我的神力根基不稳,发挥不出平日里的十分之一。
不管了,先试试。
“东诸!听好了,我现在要释放神力救你,”魔力化作风暴向我袭来,我勉强避开,边大喊,“魔由心生,不惧天地阴阳五行,唯怕人心一道正气。”
“你若近来心生怨怼,故而行下不善之事,悔过便是。”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我引天地灵接你心中正道,将你救出囚笼,懂了没?”
东诸怒喝:“你是被逐出昆仑的罪神,凭何引天地灵!你不过想污我行事不端!”
“爱信不信!”我扯开嗓子干嚎,魔气越聚越多,想来是受到吸引,莫非这东诸真的心有魔障?
他不再多言,想来魔气侵体的滋味不好受,声音越发断断续续:“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隐瞒的事!”我闭上眼睛,默念:“心聚阳明,覆凝三清,龙垂耳守,凤引天地。”
东诸高声说:“人间帝位不正,帝王已是妖身,鸾妹却不让我说与众神。”
“姑鸾?”我惊讶地问:“你说姑鸾?”
姑鸾与东诸向来关系好,我倒是清晓东诸对姑鸾的情意,既然她要东诸隐瞒,东诸瞒下了,故此近来心神不安,才招致魔气?
这也难怪,越是正气之人,越受不得心中恶伤。只是姑鸾何故要东诸隐瞒此事?东诸闭口不言,我的灵虫化作一道金光射向他。
他身后的金龙消散,天地间爆发出一声清啸的龙吟。魔气忽然染上我的灵虫,顺着灵气攀附而来,我躲闪不及,魔气滚作一团击中我胸口。
我吐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翻白眼。东诸奔过来扶起我:“你怎样?”我眯缝着眼凝望魔气,黑气收拢聚化,凝结成一把银簪。
很漂亮的簪子,簪首嵌一颗蓝宝石,我从地上爬起来,奔向那把银簪,东诸说:“便是此物?”
我把簪子包进怀中,簪身一股熟悉的气味,我皱起眉头,东诸看我疑惑,拂拂袖子站直身体说:“我想下沧海为鸾妹取海底珠泛韵,回来时路过南门,便遇到魔气。”
我点点头:“我没有怀疑你,不必解释。”他不再多言,沉默片刻才说:“你怎么在昆仑?为什么你能引只有天地灵才能召唤的天地灵气?”
“与你何干?”我撇撇嘴,扶着南门石柱站起身:“你这人连一句谢谢都不说?我好歹救了你。”
他冷漠地移开视线,一脸别扭傲娇不打算承认的表情。我皱皱脸,摆手不想搭理他。胸口倏然刺痛,银簪刺穿衣袍,飞向东诸。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东诸躲闪不及,银簪竟然有神识,我为何不曾察觉!“东诸,躲开!”我大喊一声奔他而去,手截住银簪的瞬间,尖利的簪尾已稳稳刺入他心口。
他的神魄受银簪上的魔气冲撞,一瞬间几乎崩裂,我压住他胸前,反手拔出银簪,换入天地灵气。
我的灵虫窜进他身体里,我将魔气引导到自己身上,用天地灵气净化。东诸按住我的手,嘴角流血:“你……你何故……杀本君?”
原来他以为我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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