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达叔的到来,冲淡我和元朗之间的尴尬气氛,我和元朗才说起话来。
“元朗,你是认真的吗?”我向着元朗问道。
似乎是被我的提问伤到了,元朗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说道:“自然是认真的,我从来没和你说过谎话。”
元朗的确从来没和我说过谎,他也许会逃避,也说会闭口不谈,甚至于是推开我,但他从来没有欺骗过我。
元朗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是种现象在十五岁之后就越来越明显了。
那是属于男子的声音,而说话的却是过去的元朗。
“喜欢上你是认真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什么时候呢?”我向元朗问道,一部分出于好奇,一部分是出于内心那种必须去了解的义务感。
“记不清了,不如说不知道,不知不觉。或者说是像逐渐被填满的水瓶一样,一开始都无法查察觉,直到某一个瞬间,水会溢满,然后弄得整张桌子都是水。”
“只是,当我扑出去救你的那一刹,我就能肯定我是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元朗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笑得很开,那是很久以才的元朗才有的特征。
“但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我并不知道,可能是最初在竹林里遇到你的时候;可能是第二次遇见,被你一吼吓倒在地的时候;可能是第三次……反正我记不清了。”
明明这些细小的事都记得,元朗却说他记不清了。
“有多喜欢呢”我继续的戳着可能刺伤元朗有地方,只是,想要了解他,我只能这么做了。
“很喜欢,愿意为你去死的那种;也可以是陪伴你一生的那种。我不知道我能为你做到多少,但至少超过了死亡恐惧;超过了时间的折磨。”元朗轻描淡写地说着。
说着这些话的元朗,给我一点错觉,他就是过去的元朗。
是过去那个瘦弱的元朗,是那个羞涩的元朗。
是那个默默跟着我四处乱跑,天黑回家被打,第二天还是跟着我的元朗。
是那个与我齐高,说话却不敢大声的元朗。
是那个与我在树上搭树屋,夜里过夜一起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元朗。
是那个害怕黑夜,却总是在天黑后摸黑来我房间的元朗。
是那个捉迷藏总是被发现,作鬼时却找不到我,哭了的元朗。
是那个在最恐惧的獠牙向前,扑倒了我,以自己的身体作代价的元朗。
元朗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变化,摇了摇着,将自己从过去里摇醒。然后走向了我,使得我也从那似梦的回忆里转醒。
元朗高大的身躯离我越来越近,投下了一片影子。而我逐渐被影子所侵蚀,直到最后,影子里的元朗完全地侵占了我。而光里的元朗也走到了离我不到一掌宽的距离。
这是一个彼此间能互相听到呼吸的距离,我甚至从看到我们的距离随着对方呼吸的起伏而变化着。
这是一个能强烈感受能对方存大实感的距离,这个距离,哪怕是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你也能知道对面有个伟岸的男子。
然后,元朗伸出了手,缓缓地搭在我的头上,用食指的指背轻轻地刮着我的太阳穴。
“累了吧,我的喜欢会让你这么烦恼吗?”
这句话是成立的,元朗的喜欢的确给我带来了烦恼。“但那是因为我一直都不知道。在过去的,有多漫长的岁月里,你在以哪种程度喜欢着我,这些是我所必需担负的。”
元朗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笑着嘴角却没有发出声音。
“黎君寂,你不用这么烦恼,我真的只是希望你知道而已。我喜欢你,我只希望你知道这个而已。”
元朗是说真的,他从没有欺骗过我。相识多年我的很清楚。
但是啊,元朗,你真的想停留在“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这个阶段吗?
抬头看去,元朗衣服已经有些地方磨破了。今天的元朗,穿着的是玄青色的布料,有点像是湖里碧青色的荷叶,但颜色要比那个深。
玄青色的侧缝线延伸下来,在肩膀的地方开裂。几条黄色的线条互相穿插,沿着右衽斜着将衣服分成两部分。
但这条分割线本身,却在中央的位置消失了一部分,只剩下一些线头留在原来的位置。
这套应该是元朗的便服,不同于以往处理公务用的,庄穆黑色官服,今天的便服元朗随意过头了,打破了以往的一丝不苟的形象。
“我们去买一套新的吧,你这套不能穿了。”我对着元朗说道。
元朗看着自己的衣服,表情很是犹豫。我想,他大概还觉得这衣服还能穿,所以并没有买新衣的必要。
若是我不说,他真的可能会将这件衣服再穿上几年。
不过,元朗并没有拒绝,于是我就拖着他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的人还挺多的,大概是因为现在还处于早市的时间呢。
走了没过多久,路旁两个人的对话吸引了我的注意。他们一个是俊朗的青年,一个是扫街的妇人。
“听说过了没有,皇上看上离国的西郡主,将来可能要入赘离国。”俊郎的青年神神秘秘的朝着妇人说道。
“听说了,不过你只听了一半。我还听到了更加爆炸的传闻。”妇人一副对方还太年轻的模样。
等等,皇上要入赘离国还不够大?难道你们已经习惯了自家的君主“远嫁”别国?
青年自然很是不甘心,连眉头都簇起,看来在这种事情上被轻视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不过,好奇心还是上了上风,他将耳朵凑到妇人身前,小声地问道:“是什么消息呢?”
妇人看到对方服软,高兴了起来,声调不由高了几分。“西郡主有个侍女,长得……”
还没说完,就被青年打断,“嘘,小声点。”看来青年人并没有轻易把消息告诉别人的准备。
“听说啊,那个侍女那是可爱至极,我们的昏君惑后的黎小姐也被其俘获,将来啊,可能也要入赘离国。”
“噗!”喷出嘴里并不存在的饭。什么鬼,且不说我什么时候昏君惑后了,我和点点眉怎么变成一对了。还有,难道齐国的人只能入赘别国吗?
青年人听完,笑道:“喔,你也只知道这里了。”
妇人便问道:“还有别的?”眼里闪烁着名为八卦的闪光。
青年人看到妇人的好奇,卖了一会关子才说道:“最近武状元和三王爷久不联系,可能是因为互相之间闹有不知,之前明明如胶似漆。”
卧槽!居然还有这种事,我都不知道,快和我细说细说。
才怪呢,你们连这种谣言也传啊?难道你们眼里,齐国男人除了“外嫁”,就只能以这种方式“内销”了?
最近这群居民们的话本水平是日益高涨啊!前段日子只能传些男女之间的绯闻,现在连女女,男男都不放过。这难道是因为我来到京城的原因?
瞪了眼青年和那妇人。那两人发现我在瞪他们,愣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压低了声音继续交头接耳。
我擦,在谣言的当事人面前也如此嚣张,这帮人可比舟山和曲山的镇民都要厉害啊。
可也是没有办法,难道我要上去打他们吗?我迅速接着元朗,朝市区中央走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我们来到一间卖衣服的店铺。店面不大,但里面很深,想是供给一点裁缝工作的地方。
这个时候,虽然是早市的时间,但对卖服装的店铺来着去是人最少的时候。
当我们来的时候,店里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但却没和店员打招呼,自顾自地挑着一些扣子等衣服的零件,想来是相熟的同行来拿借用一点零件。
见到我们进来,掌柜赶忙将我们迎了进来。准确说是将我迎了进来,因为今天我穿了之前入宫时,齐景非送我的衣服,因而也人靠衣装了一回。
更有的,高大的元朗穿着普通的布衣站我身后,旁人看起大概会觉得是我的侍卫什么的吧。
把身后有些躲闪的元朗推出来,对掌柜说道:“给他挑件能看衣服。”
元朗却小声地说道:“我觉得这件衣服补一下就好了。”
“你这衣服实在是有点旧了。”我把头转向掌柜的,问道:“掌柜的,你觉得他这衣服还能补吗?”
掌柜的靠近了元朗,细细地看着,很快就做了判断:“不能补了,这衣服有点年份了,这袖口虽然没破,但已经磨薄了;这衽上的黄线也开了,更严重的是肩膀的位置,除了开线,有点布本身已经被扯松了。”
“看吧。”我朝元朗说道,希望他能放弃。
“不过,看得出来这衣服的主人很爱惜,我们补是没办法了,但是可以镶。”
所谓镶,就是拿材料填补上。“旧衣服用镶的多突兀,到时候一块新,一块旧。”
掌柜骄傲的说道:“那是一般的的裁缝,只能做到一般人认为的那样。但若是我们店里的坐镇的周大师,就能做到你所想象不到的。”
被掌柜捧为大师的是一位瘦小的老头,佝偻着背,手里的剪刀却在布上极快的游走,几乎难以看清其痕迹,看起来的确非常厉害。
“那好吧,就交给你们了。”看到了裁缝的真功夫,我也就不再犹豫了。
“好嘞。”旁边一个年轻的裁缝过来,迅速的从元朗身上取走了衣服。
然后,周围的年轻裁缝都围了过来,不断地用软尺飞快地量着尺寸,记在一张纸上,交给周大师。
周大师扫了一眼,然后所有的年轻裁缝都围向了他的身旁。之后,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空中不断有碎布飞舞。
在这之中,我看到了有几个人裁出了玄青色的布块,折成小段,不停地用木棍敲打;有几个人拿出了麻绳,取出一段后,卷成一团,在手里不断地搓揉;
而周大师本人,则从自己的袖口剪下了一卷,然后搓成布绳。
再之后,就是布绳在周大师的左手手指上翻飞,右手则不停地从绳子上取出绳头,然后穿过看不清痕迹的绳团。
最终,一个一字扣在周大师的手里完成了。
嗯?一字扣,这件衣服根本没有扣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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