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婉再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唯有的一丝光亮是从窗口钉着的木板缝中奋力的挤进来的。
她就是靠着这点光来判断时辰的,日复一日永远没有尽头,只能慢慢的熬。
谢清婉睁开眼的时候,那束光亮已变成了月色。
她缓缓走向窗边,不由自主的伸手向挤进来的那一寸月光中探去。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因为自己的鲁莽冲撞了这束月光一般。
只见月光照到的地方探入了一根葱白般纤细的手指,只是刚一被月光碰到便又迅速的抽离,仿佛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只是马上的,那只手指又探了过来,这次似乎大胆了许多,先是莹白光滑的指甲,继而又是丰满圆润的指肚,而后便是剩下的几根手指一起放进了月光中。
那是什么感觉呢?
好像冷僵的身体突然有了温度,暖暖的,毛绒绒的。
这样的感觉一直透过全身,直至没入冰凉寂静的心脏。有一瞬间,谢清婉忘掉了自己早已死去的事实,她觉得自己还似活着一般,有着呼吸有着心跳,有着微微发烫的体温。
“姑娘?”郦媪一旁踌躅再三,终于担忧的叫了一声,此时谢清婉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心疼而又惶恐。
只是谢清婉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目光怔怔的盯着自己覆盖着月色的手掌,似乎只要用力就能抓住它。
郦媪稍等了片刻,终究放心不下,便缓缓向前了一步。
这时,谢清婉的声音让她猛地停住了脚步,只听她道:“郦媪,我就这样烟消云散,未尝也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这样的话惊得郦媪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连忙劝阻道:“姑娘,可别这样说!”
谢清婉面色惆怅,眼底无边无际的哀愁似要溢出一般。
郦媪上前抚了抚谢清婉的胳膊,这是她安抚谢清婉时养成的一种习惯,“姑娘不过是前几日里精力耗尽此时心绪不稳罢了,快不要多想!姑娘是要往生去的人,今生受的苦皆是为来世修的福!姑娘的下一世必定顺风顺水福寿双全的!”说罢,便强搀着谢清婉回到了床边。
谢清婉此时脑海之中渐渐清晰,这才记起自己如何从晓梦云山回到了老宅——
再五晓离去之后,谢清婉便命来方再去追查吴沁言。
只是那时吴沁言早已离开了晓梦云山不见了踪影。
竟就这般走了?
谢清婉心中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两次见这吴老板,都是再五晓在跟前吴老板在远处,这是否也太巧合了些?
于是谢清婉当下便命来方去打探一下再五晓这个人。
只是话刚出口,来方还未领命。
谢清婉便觉得自己整个人浑身像是被抽尽了气力一般,而后便看见自己的魂魄竟是从身体里半脱离了出来。
那时她意识还是清醒,只是却不能再纵着身体张口说话了。
原符来方见了皆是大惊。
原符掐指一算后,喊道:“糟,过了时辰”。
谢清婉这才意识到,此时没有再七闻这样四柱纯阴的人在一旁供她吸收阴气,以她的身体只能独自在阳气充足的活人世间待不到一个时辰。
这时算算显然已经一个时辰多了,谢清婉也惊讶于自己竟能撑这么长时间。
“快走快走,”原符脸上一下子惊得苍白,他猛地拍了一把来方,示意他将公主抱起。
此时谢清婉已昏昏沉沉没了精神,如一根抽了茎的垂柳一般。
来方一时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上前一步便在谢清婉脚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公主,得罪了。”而后迅速上前打横抱起了她。
原符道:“你带着公主先一步回去,我来善后,咱们三个人总不能在屋里同时没了影。”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些走。
来方也不多说,郑重的点了点头便一转身消失无踪。
下一秒间,再出现时便是在最北郊区的破旧老宅偏殿里。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郦媪从暗处快走出来,一时之间也是受了惊吓的仓皇模样。
来方不语,因咬着牙的缘故显得他的棱角更是冷酷严峻,他将谢清婉放到了内殿的床上。
只见谢清婉刚一躺平,她原本没了呼吸的胸口突然抬高,整个身体弯成了一道诡异的弧度。
而后便随着“哈啊——”的一声,像是瘾君子得到满足后的一声长叹,谢清婉的身体又重重的摔回了床板上,透明的半边身体这才又缓缓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只是之后的事情谢清婉便不记得了。
听郦媪说过才知道,自己竟是就这样昏睡了五天四夜。
而这五天四夜里,郦媪一直陪在她床边,来方则在殿外等待。
两人皆是不眠不休,这才等到谢清婉醒来。
“郦媪,辛苦你了。”谢清婉握住郦媪残缺了手指的双手,脸上难得显露出放松的模样。
郦媪柔声道:“我知道姑娘早晚会醒来的。”
谢清婉拍了拍郦媪的手,忽然想起问道:“来方何在?”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轻轻叩门的声音,只听门外有人说话:“公主,属下在。”
谢清婉扬了扬头,便让郦媪扶她出了内殿,待她稳稳当当的落了座,郦媪又为她规整好了衣角,这才去迎了来方进门。
谢清婉道:“原符何在?”
来方回道:“再家来人请了舅舅去,现在还没回来。”
谢清婉点头,又问:“为了何事请去?”
来方道:“再家人神色匆匆,连舅舅都没有问清缘由,便被叫走了。”
原本谢清婉是不担心原符的,以着原符的能耐,再家此时还并不能将他如何。
只是晓梦云山之后,谢清婉却对原符这些年在世间的行为好奇起来。
她内心明知道原符自然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背叛了她,但是她也知道,这原符做起事来也从来不顾及手段,这也是她最不喜欢的,但是这是原符的行事方式,只要不做出过分的事情,谢清婉向来不理会,只由着他去。
但是原符对这晓梦云山的熟悉程度,却让谢清婉不得不留意起来。
任这吴沁言在外界如何闻名,但是原符却能将他的身世过往都能娓娓道来,必然不会是道听途说这样简单,而且进了晓梦云山,原符也对那里面的环境分外熟悉,虽然有人带路前行,但是细细留意,原符和那引路的人并行,大步行走,步伐稳健,脚下自信,分明不是第一次去的样子。
正说着,荒凉的老宅外突然响起汽车行驶的声音。
没过多久,偏殿的门外显出一个人影,正是刚刚回来的原符。
原符声音极小声的问道:“郦姑姑,咱家姑娘醒了吗?”
谢清婉稍一抬手,偏殿大门忽然自行打开了。
原符一愣,待看清正堂之上端端正正坐着的谢清婉后,便赶紧请了个安进了屋来。
“姑娘你醒了?”原符问道。
“嗯,”谢清婉应了一声,又问:“再家叫你去何事?”
原符一时脸上有些为难,踌躇了片刻,这才开口道:“这,这再家出了些事情。”
“什么事情!恐怕又是要憋坏才是!”郦媪不忿道。
“恐怕这次还真不是,是,是...是这再家小子再七闻病了。”原符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病了二字已经声若蚊蝇。
只是这话还是被谢清婉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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