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年少冷战未完结

“好久不见，小秋姐。”

“叫我叶医生就好。”

叶惊秋没有回应卫逐风的问候，一面翻看赵生栩写下的病历，一面顺口问他：“右腿和右手，出了什么状况？”

她这才注意到，他刚刚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握着铁管时，用的一直是左手。

“陈年旧伤，出过几次车祸。”

“使用起来怎么样？”

“和左边比差远了，跟不上我的脑子。”

“关节僵直，会疼吗？”

“有点。”

“怎么个疼法？分特定时间段？”

“阴天的晚上疼得厉害些。”

“是了，湿气重。”

“恢复得不是很好。”叶惊秋又问了几句他症状，“按照目前的医疗条件，不应该。”

“哦，那会不会影响我之后的生活？”

叶惊秋蹙眉，“当然，要是再差一点，就不能用了。”

卫逐风甚至还笑了声，“那么糟糕啊。”

叶惊秋的食指擦着病历本的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恢复期，没有遵医嘱吧。过度活动了，是么？”

“有几场比赛。”

“你这种情况，还能去比赛？”

“能的，偶尔还能拿第一。”

叶惊秋神色更冷，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再次开口：“你的病我看不了，你继续去找赵医生帮你看吧。”

“叶主任帮我看就好。”卫逐风八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叶主任医术高明，我还是很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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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生栩刚好匆匆忙忙走进来，白大褂底下衬衫凌乱，脖子上还晃晃荡荡地挂着听诊器。

“叶主任，我回来晚了。”赵生栩气喘吁吁，“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做医生的，自然是以病人为先，遇到医闹，赵生栩先去疏散病人的行为，在叶惊秋眼里不仅不是错误的，还很正确。

“我没事。”叶惊秋摇头，“赵哥，这位是你的病人，你来帮他看看。”

“哎呀，卫先生，你怎么到叶主任的诊室里来了？”

和叶惊秋深深地对视了一眼后，卫逐风站起身。

“记性不好，走错了。”他的话简明扼要，显然不欲多说。

赵生栩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叶惊秋，叶惊秋颔首无言，算是默认了卫逐风的说法。

“噢，噢。”赵生栩反应过来，“那卫先生，跟我去隔壁看看吧——叶主任你自己打个电话，让保洁那边来打扫一下，医闹的人抓到了，警察马上也会上来给你做笔录。”

叶惊秋没意见，握着手机，捡起掉在地上的通讯簿，对照着一个键一个键地拨号码。

卫逐风坐着没动，又开口：“我不用做笔录吗？我是目击证人。”

“如果是这种情况，好像也是要的。”赵生栩想了想，“那卫先生，是先做笔录，还是我先给你看看？”

“就在这里看吧。”卫逐风干脆道，“我的腿有些不方便，刚刚走得急，脚腕感觉不对劲。”

叶惊秋听了这话，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卫逐风的脚腕，他的脚腕被白色短袜遮挡着，叶惊秋没看出什么来。

再往上看，撞上卫逐风似笑非笑的目光。

“叶主任，借用一下你的诊室，应该不介意？”

叶惊秋沉默片刻，转头对赵生栩说：“赵哥，就在我这里看吧。”

赵生栩爽朗地笑了笑，“行啊，那我就要在叶主任面前班门弄斧啦。”

“怎么会，赵哥说笑了。”叶惊秋接道，“是我向赵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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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院骨科的学术氛围比较浓厚，前后辈之间的相处没有什么陈年陋习，叶惊秋去年年末评上了副主任医师，赵生栩虽然大她两岁，但总是客气地喊叶惊秋一声“叶主任”，没有一点前辈的架子。

叶惊秋性子沉冷，赵生栩也不介意，科室组织的节日活动，赵生栩都会招呼叶惊秋一起参与。

赵生栩以为叶惊秋不认识卫逐风，还特意见缝插针地介绍：

“叶主任，你猜猜看，卫先生的职业是什么？你肯定猜不出来。”

“卫先生看上去年少有为，至于做什么……”叶惊秋很浅很淡地笑了一下，“我的确猜不出。”

“卫先生是开赛车的，可有名了，是那什么联赛的三冠王！”

赵生栩说这话时，卫逐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叶惊秋看，像是要把她听见这话后的反应刻进心里。

叶惊秋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是么？那真的很厉害。”

“是啊，真的很厉害。”赵生栩热情极了，“卫先生在网上有好多粉丝，所以给卫先生当主治，我的压力很大的。”

叶惊秋也乐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怎么会，赵哥可是三院骨科的顶梁柱。上次患者术后感染，还是赵哥提出了最优方案。”

两位医生聊得热络，卫逐风冷冷牵唇，弯下腰，将裤腿向上拉扯，折起短袜，露出一截高高肿起的脚腕。

叶惊秋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跟过去，仅仅顿了一瞬，就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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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生栩也尽心，蹲下身仔细查看卫逐风的伤情，“卫先生又去比赛了吗？情况看上去并不好，比上个月还差了些。”

“近期没有。”卫逐风问什么答什么，颇为配合，“上次你说了不行，我就停了，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

赵生栩愣住，“那伤情怎么会变得更严重？”

卫逐风偏过脸，半天才开口道：“刚刚着急，可能崴到了。”

叶惊秋本来在整理桌面，听见卫逐风这话，捏着文件夹的手顿了顿，险些把文件丢在地上。

赵生栩的语气中带上了敬佩和感激，“这样啊，那我再仔细看看。”

他低着头再检查了一遍，碰碰这又动动那，卫逐风有问必答，坦率无比。

“不好也不坏，还是得去拍个片。”赵生栩检查完了，站起来，适时开了个玩笑，“卫先生，你这都这样了，还能见义勇为，实在太有正义感。”

“还行吧。”卫逐风倚着椅子背，唇角下垂，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今天也是一时兴起，逞了能。”

“下次可不要这样了。”赵生栩笑完，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卫先生别忘了自己现下也是‘老弱病残’啊。”

“欸。”卫逐风阖着眼，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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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关头，卫承启领着警察来了，后者大致了解情况后，果然要给两人做笔录。

“你们二位，谁先来？”

卫逐风没说话，看着叶惊秋，一副任意听凭的姿态。

“我先吧，患者正好去拍个片。”叶惊秋当机立断，“赵哥，患者行动不便，还要请你扶着他去。”

“叶主任真是面冷心热。”卫逐风扬眉，笑道，“不必了，我叔叔就能扶我。”

卫承启这才走进来，搀着卫逐风的肩膀，把人带了出去。

叶惊秋说完了那一句话，再没有把视线分出去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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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姓名？”

“叶惊秋。”

说着，叶惊秋直接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

警察把信息都抄了下来，“叶女士，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向我们客观地复述一遍吗？”

“今天来闹事的，是我治疗过的患者的家属，他们先是在医院走廊上大声喧哗，拿着铁管当武器，然后闯进诊室，打砸医疗器材，并且试图对我造成伤害。”

叶惊秋的叙述实在太冷静客观，哪怕是阅人无数的老警察，也忍不住开始观察她的神态。

“他们要来闹事的事情，您事先知情吗？”

“不知情的。”

“他们反应的一些情况，譬如收了钱不治疗，是否属实呢？”

“我这边只负责写处方，一系列的收费都是在楼下窗口完成的，可以查账户流水，或者请这方面的专家来判定。”

“好，我们会去核实的。”最后，警察问叶惊秋，“叶女士受伤了吗？”

“没有。”讲起这个，叶惊秋破天荒犹疑了片刻，“卫逐风，也就是刚才的那位患者，他救了我。”

“那叶女士可要好好感谢他，这年头，见义勇为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嗯。”叶惊秋应了。

叶惊秋对卫逐风的观感很复杂：一方面，她对他放弃学业去开赛车的事情感到十分不解，当初也放下了不再管他的狠话；另一方面，卫逐风确确实实是救了她，还因此伤情加重，形势堪忧。

叶惊秋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可是怎么报恩，叶惊秋还没有想明白。

简单来说，她还在单方面地和卫逐风闹别扭——年少时的那场冷战，到现在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