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向我求助好不好

“你给我讲讲大学是什么样的，我给你剥橘子。”卫逐风拿起一个橘子，慢悠悠地剥着，“我还没上过大学呢。”

“医学院的理论课很多，实践课很累。”叶惊秋尝试着回想，“课外活动也丰富，有很多社团，还有学生会。”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小秋姐加入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加入。”叶惊秋淡然，“时间都用在学术上了。”

“那有没有遇到一些有趣的人？”

“有吧。”叶惊秋慢吞吞道，“和宋贺书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卫逐风不动声色，把剥好的橘子递到叶惊秋手上：“一开始就是朋友？”

“不是，一开始他讨厌我，很讨厌。”叶惊秋接过来，掰下一瓣。

“怎么会有人会讨厌小秋姐？”卫逐风带着三十厘米厚的滤镜，十分诧异。

“他觉得我冷着脸，很装。”

卫逐风冷笑，想起那个穿西装、面带笑容的男人：“他倒是不冷着脸，他阴阳怪气端着腔。”

“别这么说。”叶惊秋制止了卫逐风，“宋律师还是很讲道理的，他后来就这件事和我道过歉。”

“亡羊补牢？为时晚矣。”卫逐风的语气中显露出讽刺。

叶惊秋纵然再迟钝，也有所觉察；“你对他很有敌意，为什么？”

他愣了一下，讳莫如深：“小秋姐可以把它当成——男人的直觉。”

“直觉他不是好人？”叶惊秋为宋贺书辩解，“宋律师人很不错的，经常帮一些穷苦的人打官司，解答法律问题。”

“和是不是好人没关系。”卫逐风倒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别人坏话，“一山不容二虎，他……太强势了，我不喜欢他，是情感上的不对付。”

“那也要试试好好相处啊。”叶惊秋苦口婆心，“他专业能力很强，也很有名气，如果你可以和他成为朋友，对你来说是很有帮助的。”

“小秋姐，你真是我见过最没心没肺的人。”卫逐风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别劝了，我不会听的。”

好心被拒绝，叶惊秋有些委屈，嘴角下垂：“……你还是不听我的话。”

“什么都可以听你的，这件事不行。”卫逐风头疼，连忙哄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肯定不能和他好好相处。”

“为什么不能？”叶惊秋不理解，“你都不愿意去试试。”

“因为……因为我已经有自己的律师了，如果和宋大律师走太近，我的律师会有不满。”卫逐风好不容易找出一个理由，松了口气，“律师之间竞争很激烈的，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内幕，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为什么你知道？”叶惊秋发现了盲点。

“小秋姐，求你了，别问。”卫逐风苦笑，“我现在是真的头晕了。”

他后仰躺在椅背上，厚颜无耻地开始装睡。

叶惊秋抿唇，把手里剩下的橘子吃完，也闭上了眼。

-

卫逐风报的是个农家乐旅游项目，三天两夜，第一站是钓鱼。

“小秋姐会钓鱼吗？”卫逐风领了鱼竿和饵料，一边绕鱼线，一边问。

“算是会的，为了练解剖，在学校的湖里钓过一些。”叶惊秋回答，“清北湖是活水，里面有很多鲫鱼和鲤鱼。”

卫逐风满是纵容：“这样啊，没被管理员抓吗？”

“大家都这样干，法不责众。”

“真是没想到。”卫逐风摇头，“本以为小秋姐偏向于循规蹈矩。”

叶惊秋扶了扶镜框，镇定自若；“过奖，我通常离经叛道。”

卫逐风把杆子递给她：“那小秋姐来钓，我在旁边看着。”

“你可以自己也去拿一根钓鱼竿。”

卫逐风找借口愈发随意：“工资低，月薪一百，租不起。”

叶惊秋毫不犹豫：“我请你。”

卫逐风“哦”了一声：“头很晕，钓竿太重，握不住。”

叶惊秋彻底无语，只能任由他在旁边看着。

卫逐风在一旁看着还不消停，每隔一会儿就问：

“鱼怎么还没咬钩呀？

“钓鱼是有什么技巧吗？

“为什么小秋姐不说话啊？”

叶惊秋终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安静点，鱼都被你吓跑了。”

卫逐风半点没有做坏事的自觉：“吓跑了才好，这点忍受能力都没有，还想咬小秋姐的钩子，害得小秋姐不理我。”

“你怎么和鱼也过不去？”叶惊秋实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卫逐风，你真幼稚。”

卫逐风笑了：“小秋姐，你，说我幼稚？”

“对，就是说你。”叶惊秋抬起头，“你干坏事，还不让人说了？”

“对啊，我就是幼稚。”卫逐风也不恼，欣然承认，“吸引你的注意力，我和鱼各凭本事。”

叶惊秋不想理他：“别打扰我钓鱼。”

“小秋姐不会是真来钓鱼的吧？”卫逐风诧异，“你在这里钓了鱼，又带不回去，钓了再多不出钱买，也是上鱼塘老板的餐桌，不要那么在意结果，只是钓一个过程而已。”

“所以呢？”叶惊秋反问。

卫逐风竭尽全力推销自己：“都是钓鱼，和我边说话边钓，不是比单纯钓鱼更有难度，更有成就感？”

叶惊秋实在受不了，斥道：“歪理邪说。”

卫逐风还想说什么，注意到水面波纹的痕迹，正色道：“有大鱼要咬钩了。”

叶惊秋刚想说“谁信”，忽然一股极强的力量把鱼竿往水里拉扯。

她慌忙沉下重心抵御，同时意识到这条鱼正如卫逐风所说，并不是一般大小。

无奈之下，她抬眼看向身边的男人。

“小秋姐，向我求助好不好？”卫逐风笑眯眯的，像只偷鸡得逞的黄鼠狼，“你向我求助，我立马帮你的忙。”

叶惊秋轻轻咬唇：“……求你。”

卫逐风走到她身后，伸手握住杆，往后有技巧地拉扯。

半分钟的僵持过后，鱼跃出水面，被卫逐风放入了装鱼的塑料桶中。

“好了，恭喜小秋姐，贺喜小秋姐。”卫逐风眼底荡漾开笑意，“眼光很好，居然钓到了一条这样大的鱼。”

或许是因为卫逐风太过聒噪，接下来的时间里，叶惊秋什么都没有钓到。

胖胖的草鱼在桶中形单影只地游动，似乎在嘲笑叶惊秋退步的钓鱼技术。

卫逐风对着桶里的鱼，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小秋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叶惊秋有些耳热：“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旁边打扰我，还能钓到更多更大的。”

“质量很高，一条就够，不要太贪心嘛。”卫逐风理所当然道，“不多不少，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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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卫逐风所料，如果想要把鱼带回去，还要另外算钱。

电子秤上数字跳动，最终定格在二十斤半。

鱼塘老板大度道：“五块钱一斤，算你一百。”

卫逐风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扫码，收款到账的提示音响起，叶惊秋忍不住道：“你不是说自己月薪一百？”

“是啊。”卫逐风散漫地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所以我有点蠢，花了一个月的薪水买了条鱼。”

叶惊秋沉默，早知道不问。

“小秋姐，一个月工资买来的鱼，要珍惜啊。”偏偏万事没有早知道，卫逐风还不打算放过她，“还有我这个花一个月工资给你买鱼的人，也应该要珍惜——这年头，像我这样把一切都给你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导游已经开始喊人，卫逐风和叶惊秋收拾东西准备上车，突然身后传来了重物落水声。

二人下意识看向声源处，岸上一片混乱，而水里有一个挣扎着叫“救命”的人，正是团里的另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不知何时绕到了池塘的另一边，池塘很宽阔，如果要绕路，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到池塘的对面。

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只有游过去是最快的，卫逐风想也不想地就拦住岸边想要下水的老人，自己跳了下去。

他从背后搂住落水女孩的脖子，朝着岸边游。

“小秋姐，交给你了。”上岸后，他把奄奄一息的女孩扶到叶惊秋面前。

“小姑娘会不会死啊？”“不知道，她好像晕过去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没有人注意到，叶惊秋衣袖下紧握的拳。

女孩躺在地上，呼吸微弱，两个画面重叠。

她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恍惚间又回到了手术室，面对着手术台上昏迷的患者。

这一刻，叶惊秋才意识到，那场手术给她带来的创伤是多么严重。

脑海中关于急救的部分变得一片空白，她无力拿起的，何止是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