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孩实在是太乖
不一会儿,胖阿姨把两个人点的东西端了上来。
“这个好吃。”
叶惊秋把刚才放在卫逐风篮子里的几个肉串挑出来,优先放到他的盘子里。
见卫逐风拿起竹签,咬了一口,她期待地望着他:
“好吃吗?”
“嗯。”卫逐风咀嚼了两下,吐字含糊不清,“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点。”叶惊秋松了口气,笑了,“不够再点,不要和姐姐客气。”
见他只会低头吃烤串,叶惊秋给他倒了一杯汽水,“别光吃菜,喝点饮料吧。”
卫逐风又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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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得早,店里还没有其他客人,胖阿姨闲来无事,过来和他们聊天,“小叶,这是你弟弟吧?”
“是啊。”叶惊秋点头,“小孩可厉害了,成绩又好,人又听话,长得也好看。”
别人的家长都是把孩子的好藏起来自谦,叶惊秋却大大方方地把卫逐风推出来炫耀,卫逐风虽然低下了头,还是压不住弯起的唇角。
叶惊秋把他窃喜的样子收入眼底,她知道卫逐风的父母肯定是不会这样夸他的,所以叶惊秋在赞美卫逐风这件事上表现得格外直接。
“是啊,是啊,很久没看见这么俊的小孩了。”胖阿姨也附和,“可招小女孩子喜欢,在学校肯定很多人追吧,有没有女朋友?”
“我没有早恋。”卫逐风放下烤串,一本正经强调道,“我不会早恋的。”
说完,他盯着叶惊秋,一副生怕她误会的紧张表情。
叶惊秋心道自己也无权管束他什么,嘴上还是帮腔:“我知道我们风风一心学习,不会早恋的。”
卫逐风得到了她的肯定,重新拿起了一根竹签,三口烤串一口饮料,一板一眼地吃了起来。
叶惊秋观察了他一会儿,觉得他有些好玩,木呆呆的,就像个程序精密、运行稳定的小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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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叶惊秋起身想去付钱,卫逐风见她起身,一声不吭地跟上。
“一共两百零六,给你抹个零头,两百就够了。”
叶惊秋刚要掏出手机转钱,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两张红色的钞票放在了柜台上。
叶惊秋无奈地抬眼看卫逐风,后者只是内敛地笑了一下,安安分分的,好似向着她撒娇。
胖阿姨也乐呵呵地说:“这弟弟好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心疼大人啦。”
叶惊秋没话说,只是再次嘱咐:“事不过一,下次可不许和我抢单了。”
卫逐风还是点头,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依旧没听进去。
哪怕他这样“阳奉阴违”,叶惊秋还是不免心软,觉得小孩实在是太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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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人回了租住的房子,叶惊秋一处一处地给他介绍:
“这里是厨房,冰箱里有鲜牛奶……这里是卫生间,洗漱的地方……阳台有洗衣机,要从卧室走,进来记得敲门就行。”
卫逐风的注意力全给了茶几上的那盆水仙,“小秋姐,你还养着它?”
那盆水仙是卫逐风从义买义卖的跳蚤市场淘来的,家里人嫌麻烦不让养,他就寄放在了叶惊秋手上。
“是啊。”叶惊秋见他情绪外放,盯着花一个劲儿地看,便多说了几句,“这盆水仙可顽强了,不怎么管也能活得很好,等你彻底独立了,再把这盆水仙带回去。”
“还是我的吗?”卫逐风猛然抬头看她。
“当然,本来就是你的。”
叶惊秋回答完,想把沙发下的折叠床撑开,被卫逐风拦住了。
“小秋姐,你告诉我怎么操作,我自己来就好了。”
拉开折叠床的确需要花一些力气,叶惊秋也不扭捏:“你用手拉着这里,然后抬起来。”
卫逐风依言照做,很快就把床收拾好。
“你以后晚上就睡这里。”想到了,叶惊秋又问了一句,“准备待多久?”
“我想在这里过暑假。”说完,卫逐风有些不安,“会不会麻烦你?”
“不会的。”叶惊秋虽然有些诧异,但是还是很欢迎,“安心在姐姐这里住着,需要什么跟姐姐说。”
卫逐风说了句“谢谢”,叶惊秋拍了拍他的脑袋,就跟他道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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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入梦时,叶惊秋忽然听见客厅传来撞击声,她猛然惊醒,起身向客厅走去。
“风风,你怎么了?”
“没事。”朦胧的月光下,小孩撑着茶几,艰难地站起身,“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叶惊秋没有因此放下心,关切地走近,查看他的情况,“去过卫生间了没有?”
卫逐风别扭地偏过头,从唇瓣里挤出来一句“去过了”。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叶惊秋浑身上下地打量了他一遍,看他冷汗涔涔,并没有好转,又伸出手附上他的额头,“你好像发烧了,都怪我,不该带你去吃烧烤的。”
“不是的。”卫逐风连忙否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讲了实话,“是我自己……太久没吃肉了。”
说完,他垂着脑袋,蔫巴巴的,像是一头犯了错的大型犬。
卫逐风在家里吃不上肉,今天为了迎合她却一口气吃了好多,胃一时间接受了太多的油腥,实在是适应不过来。卫逐风一开始没跟她说,大概是少年人的自尊心作祟,或者是对她这个姐姐的盲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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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惊秋明白了,又是一阵漫长的心酸。
根据自己的专业课,她从家用药箱里拿出了应急的胃药,对着说明书给卫逐风喂了下去。
卫逐风还是没把脸抬起来,头发都被汗水浸了个湿透,“小秋姐,对不起。”
叶惊秋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开高了两度,又安慰性地帮他掖了掖被角,“别想太多,健康最重要。”
刚刚太慌乱,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卫逐风还套着早上那件校服外套。
是空调开太低了吗?
叶惊秋有些担心,又想着已经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伸手把他的拉链扯下来了一些。
这一扯,她就愣住了,望着卫逐风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扼印,瞳孔放大。
叶惊秋又把拉链往下拉了一点,卫逐风里面穿着黑色的无袖吸汗背心,露出的肩膀和手臂上,横陈着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迹。
卫逐风猛然惊醒,挣扎着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和她对视。
已经拉开的外套随着他坐起的姿势滑落,满是伤痕的手臂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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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身体像是抽条的杨柳枝,肌肉附着在表面薄薄一层,线条流畅,兼具着柔韧与力量的青涩美感。美中不足的是上面遍布的新旧伤疤,层层叠叠,甚至达到了恐怖的程度。
因为一年四季穿着长袖,皮肤甚至白得有些病态。尤其是脖子上的那圈青紫掌印,或许在某些人眼中透着一股凌虐的美感,但是落在叶惊秋的眼中,只剩下愤怒和疼惜。
叶惊秋的嗓子忽然有些哑,“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
卫逐风徒劳张口,“我”了个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
不仅如此,他的眼眶还红了,只是依旧逞着强,不愿落下一滴泪。
“没关系,我问,你来回答,好吗?”叶惊秋颤着声哄他,“是不是你爸爸?”
卫逐风还是不肯说,只是语无伦次地强调:“小秋姐,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来找你……我很听话,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没关系,不想说也没关系。”叶惊秋轻轻地抱了他一下,“记住,我已经答应过你了,好好在这里住着,想住多久都可以。”
卫逐风又不说话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叶惊秋的肩头,伸出手紧紧环着她。
叶惊秋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忽然感受到肩膀上一片濡湿。
她被吓到了,想起身看看他的情况,卫逐风却把她紧紧抱着,怎么样也不肯让她转头看到他的脸。
叶惊秋叹了口气,不再勉强,等他心情平复下来,又思量着喂他吃了退烧药,中途给他量了几次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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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到半夜,卫逐风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小时“对不起”后,精疲力竭地睡去。
叶惊秋想再摸摸他的额头试探温度,卫逐风霍然睁开眼。
他的脸绯红一片,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小秋姐,我想好了。”
他虚弱地冲着她笑了笑,整个人显得非常迷糊,攥着她伸过去的手,小小声说:
“我给那盆水仙取了个名字,就叫小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