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噩梦。
梦中,我是一块年糕。一个大铁块压在我的胸口上,要把我打成年糕饼。铁块是那样用力,恶狠狠地说“大家都是饼凭什么就你是年糕”,而我拼命挣扎——为什么我要和大家一样!我想安安静静地做一块年糕不行吗!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我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发现跳跳在我胸前睡得正香,我没好气地把它丢下床,总觉得胸被这只大肥猫又压得平了一点。
我懒懒地起床,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头突然犯晕,嘴里也是一片咸腥。我原以为和前几天一样,只是牙龈出血罢了,没想到“哇”地吐出了一大口带着血的牙膏沫,鼻血也一下子涌了出来,顿时手脚冰凉。
“爸!妈!”
我下意识喊他们来看,但房间空无一人。
《蓝色生死恋》的热播,让我学会了白血病的症状就是头晕、流鼻血,再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我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砸个粉碎。我不断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倒霉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不会忘记,我的外公就是生白血病死的。而现在,终于要轮到我了吗?
我只觉得浑身发凉。
我不信自己会那么倒霉,所以等鼻血止住后没有去医院,而是去公司上班。我乐观地想,我这样的女汉子不可能得言情小说女主的病,却没料到我和网上所说的白血病的症状分外符合。
我悲哀地发现,这病有遗传的可能,早期的症状是贫血、出血、发热,有可能引发抑郁症——原来我的抑郁症是这样来的!
我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果然额头好像有些烫。我不敢确定,走到隔壁桌子前,问如如:“如如,你摸摸我额头是不是有点烫?”
如如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白了我一眼。她的手在我额头上重重一打,然后说:“一点也不烫!”
她骗我!我恨恨地想着。
我和如如同是策划人员,同年来公司,都有希望做策划部的主管,所以我们生来的竞争对手。哼,她肯定是想麻痹我,好让我直接迈向死亡,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恶狠狠看着她,没想到鼻血又开始流了,吓得她一声尖叫就掐了电话。她指着我的鼻子:“你快回去,不要弄脏我这里的地毯!快回去啦!”
我默默走回座位,面无表情,但其实我真的很想哭。
就在我费力止血的时候,王希喊我去他的办公室,而我此时才想起策划案还是一字没改。
我心中一凉,然后突然就放松了——我得了抑郁症,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得了白血病,方案什么的算个屁!我就是没写,怎么地!
“顾盼,你……你这是什么样子!”
我悄无声息站在了王希面前,王希抬起头,脸色一变。我知道自己仰着头、鼻孔里塞着纸巾的造型是多可怕,对他勉强一笑:“王总,找我什么事儿?”
“流鼻血的话头部不要往后仰,头部应该保持正常直立或稍向前倾的姿势,使已流出的血液向鼻孔外排出,以免留在鼻腔内干扰到呼吸的气流。”
“啊?”我眨巴眼睛,突然觉得自己成了“歪果仁”。
“就是说你想快点止血的话,身体最好往前倾。”他厌恶地皱眉。
“哦。”我点点头,但是坚决不信他的话。我说:“王总,我的方案还没写好。”
“我记得我说过这周要见到。”
“我想我得了癌症了。”
我轻声说,只觉得鼻子酸酸的,难受到了极点。我是想过装可怜来博同情,但没想到自己的眼泪来得那么快,那么发自内心。
我真想抱着他大哭,让他温柔地安慰我,但他只是问:“你脑子烧坏了?”
我轻声说:“我得白血病了。”
“不要胡说。”他低下头,一边翻看文件一边说,不再看我一眼。
“我没胡说。你放心,我会在遗书里交代我的继承人帮你写方案的!”
我没想到王希一点不关心我,气得掉头就走,摔门离开了公司。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给爸妈打电话,但他们始终没接。
我只能孤单单地挂了号,坐在长廊上等待医生召唤。这时,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一个珠光宝气的漂亮女人用浓浓的港台腔说:“顾盼,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你是……”
她轻轻抚摸肚子,矜持地笑:“我是潘云啊,你不认识我了?我刚从美国加州度假回来,加州的阳光实在太好了,你真该去晒晒太阳,改善一下你苍白的脸色。对了,我是来医院看专家门诊的,准备等生好孩子后坐皇家邮轮的头等舱去北极一带玩。你是来医院看病吗?”
“啊。”
潘云是我的初中同学,我记住她是因为她成绩好,可是万万不能把那个黑黝黝的丫头与面前这个阔太太联系到一起。
我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潘云笑着打了我一下:“和老是追着我采访的记者一样盯着我干吗,看得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啦。对了,我在英国读完硕士后一直在做金融投资,你在做什么啊?”
“没什么,瞎混混。”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这衣服哪买的啊,颜色挺衬你的呢。”
“淘宝买的,没几个钱。”
“呀,你怎么能在淘宝买啊!我衣服只穿古奇啊、爱马仕这样的品牌货,穿杂牌我的皮肤会过敏诶。”
潘云说着,捂住胸口,对我摇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医生的叫号拯救了我,我急忙告辞,而她追了上来,把名片塞给我,对我招手:“有空打电话我啊,这个号码能不通过秘书直接联系到我。下次你来医院住院记得找我,我认识院长,能让你住VIP病房。”
“对不起,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晃动脑袋,活动手指,阴森森地问。
“顾盼……”她惶恐看着我,不住后退。
“再说一遍!”
“我……”
我走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美国加州,嗯?燕窝,嗯?北极,嗯?头等舱,嗯?私人号码,嗯?……”
我每反问一句,就扇她一耳光,打得她不住求饶。后来,她跪在地上说:“对不起,我错了,我骗了你,我什么都说!我根本没去加州,我去的是苏州,我的衣服也都是动物园买的……你饶了我吧,不要把我送监狱,不要!”
“呵呵,好啊。”我说。
虽然在哪里都会遇到爱吹嘘的人,但在医院遇到潘云让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以前和自己还算在同一起跑线的人,突然变成了需要仰视的名流,这样的感觉有多郁闷,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就好像大家都不会羡慕财主又赚了几桶金子,却会妒忌邻居多拿了五个铜板一样。
而且,潘云不是应该穿着捡来的衣服,悲惨地住桥洞的吗!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不行了,我的抑郁症更严重了……平静,顾盼,平静……”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平静下来,走了进去。坐下来后,医生问了我很多问题,给我抽了血,让我下周来拿报告。我抽血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什么人,东西掉了一地,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从医院回到了公司,苦恼万分地打开文档,但脑中回放的就是自己得了癌症凄惨死去的画面,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我熬到下班时间抓起包就走,经过王希办公室的时候被他叫住。
我看着他,以为他会骂我的方案不能见人,但他却问了一个很怪异的问题。他说:“你没事儿吧?”
“没事,好着呢。”我对他咧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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