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地回家后,我发现我对什么都不再有兴趣。我连晚饭都没吃就上床了,连唐蕊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她笑嘻嘻地钻到我被子里,熟门熟路地把脚翘在我身上,开始审问我:“说吧,你有什么心事?”
“哪有什么心事啊。”我厌倦地说。
我觉得我一切正常,除了抑郁症又犯了——而且,这一次还挺严重的。我讨厌现在这种对什么事情都无能为力的感觉,想了想问唐蕊:“唐蕊,你有时候也会有抑郁症吗?”
“什么症?”她很没文化地问我。
“抑郁症。网上都说21世纪是抑郁的时代,社会频现的跳楼事件,其主角绝大多数是抑郁症患者。患了抑郁症,无欲、无望、无助,活着很痛苦,在走向死亡时尤其平静。研究证实,在自杀死亡者中,有50%到70%是死于抑郁症,也有统计表示有15%的抑郁症病人最终走向了自杀死亡。”
我背出了当时在网上搜出来的资料,唐蕊吃惊地看着我:“哇,这样的资料你都背得出来,要是上学的时候你那么用功,都能考上北大清华了。”
我火了:“别闹,我认真问你呢。”
唐蕊考虑了一下:“你说的是你当时……想要离开时的那种病吧。有时候,我也会心情不好,但我不会有那么偏激的想法。如果是事业不顺,我就想尽办法让它顺利;如果是别人让我不开心,我就让他更不开心。”
她说着,露出了凶残的神色来,我真是觉得问她简直是白问——她一向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不会让自己吃亏,更不会让自己压抑,和我完全不一样。遇到问题,她会第一时间去想怎么解决,而我每次想的都是逃避……
我突然有了一种找不到战友的颓唐:“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好困,你让我歇歇吧。”
唐蕊不信:“我不管你有什么抑郁症,但我肯定你有心事——没心事的话你会连最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都不吃了?我记忆中你只有5、6次不想吃饭,不是因为恋爱了就是因为失恋了。说吧,你现在是哪种状况?”
“哪种都不是。”
我把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过了好久才探出来,心中涌现的满是粉红色的少女情怀。当我娇羞地看着唐蕊的时候,却发现她在查看我的手机。我急忙去抢,但为时已晚。
唐蕊笑得非常阴险:“说,那个叫王希的是谁?为什么你就留着他的微信不删?”
“那是公事,我怕我忘记好不好!”
“你有那么认真对待工作的话早做总经理了,骗谁啊!说,那人是不是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就是你晚回来那天!”
在唐蕊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我只好点头,而唐蕊真是兴奋非常。我隐去他的身份不说,把我和他之前的事情通通告诉了唐蕊,希望她帮我判断一下王希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
唐蕊用力拍我的肩膀:“肯定有戏啊,不然为什么你睡着了都不喊你?不就是觉得你可爱,想和你多呆一会儿吗!我觉得吧,这男人就是比较害羞,不会主动追人。”
“是有挺多女人喜欢他的,但他从来没主动追过谁。”我犹豫地说。
“这就是了啊!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你认真追,没有拿不下的山头!”
“你能不要那么女土匪吗……”我弱弱地说。
“靠,这些都是我的经验之谈!我的初恋男友就是这样被我追到的,你忘啦!”
唐蕊从小就性格彪悍,她的初恋男友是全校成绩最好的优等生,他们在一起让无数人跌破了眼镜,也让无数纯情少女伤透了心。我曾悄悄问她是怎么成功的,她得意地说只要脸皮厚,就没有攻不下的男友。
在女生们只会羞涩、暗恋时,她已经光明正大地向优等生请教问题,约他一起“谈谈人生和理想”,然后顺利谈到了花前和月下。虽然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分了手,但唐蕊对于自己的“后宫团”里有一个“学院派”这件事还是洋洋自得,时不时拿出来炫耀一番。她的成功案例让我心中一动,问:“怎么主动?”
“去酒吧,玩暧昧,大家都喝醉,上床,然后让他负责。”
我目瞪口呆:“这样进展太快了点吧!万一他只想和我上床不想负责怎么办?而且,谁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我万一做了小三怎么办?”
“不会吧,你连他有没有女友都不知道?”唐蕊惊讶地问。
“我是没见过他的女朋友,但大家都说他和有些客户走得很近。”
“你亲眼见过?”
我仔细回想:“我有一次看到他和一个长发女人坐在一辆车上。”
“然后呢?”
“没了。”
唐蕊无语:“顾盼,现在是21世纪了,你不会觉得男人和女人在同一辆车上就有着什么关系吧,那公交车司机要娶多少老婆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中的想法:“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不然,他身边为什么一直没女人?”
唐蕊叹气,握住我的手说:“我理解你。我们这样的年纪,能遇到一个动心的男人,实在是太难得了。所以,你会百转千回,你会患得患失,这样都很正常。”
“喂,什么叫我们这样的年纪……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只是想知道他的心意。”我扭捏地说。
“要知道他的心意,还不如比表现出自己的心意,他接不接受就是他的事情了——更何况,我认为他接受的几率非常大。这样吧,我做个三明治给你带到公司,试探下他的反应怎么样?”
我觉得脸开始泛红:“要怎么做?”
“你打扮地漂亮点,态度要羞涩,头微微低着,就说‘王总,这是我亲手做的三明治,希望你喜欢’,然后转身就走,千万不要恋战。他只要不是傻子,肯定明白你的心意的。他要是吃了最好,不吃的话,你也可以抽身——反正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关心下领导罢了,是他自多多情误会你。亲爱的,觉得这招怎么样?”
唐蕊尖着嗓子努力扮演娇羞少女,而我有点犹豫:“送午餐这样的招数是不是太老土了?”
“你懂什么,所有男人都是喜欢温柔贤惠类型的,这招这可是经过了历史长河的考验,保证老少通吃。我这就帮你做去。”
我深知唐蕊的手艺,生怕王希就这样被毒死了,我再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急忙拉住她:“不用了,我觉得还是亲自动手比较有诚心。而且,做三明治实在是太没技术含量了,不如做曲奇饼干。这样的话,没那么明显,被人发现了我能说是买的零食。”
“哟,你还真是变聪明了!”
“都是老师教的好。”我谦虚地说。
上网找到食谱后,我和唐蕊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动手做起饼干来。唐蕊几次三番要指导,被我坚决拒绝,只让她做自己那份,而我的动作也慢慢从生疏到熟练。
当烤箱“叮”地一响,我做的饼干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唐蕊都呆了。她说:“还挺好看的……我记得你初中烹饪课学得还挺不错的,没想到现在还有点底子啊。嗯,还很好吃!”
“是吗?”
我尝了一块,发现这饼干的味道真的不错。这时,唐蕊的饼干也烤好了,她兴致勃勃打开烤箱,脸色一下子变了。我看着那几团黑乎乎的东西,强忍住笑意,严肃地说:“你的追求者一定喜欢。”
“嗯,我舍不得吃,全都便宜他吧。”她也严肃地说。
第二天,我怀抱着一袋手工饼干上班,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大家的视线能透过包装盒看到我的饼干,也看出我对王希那么一点点不可言喻的心似的。
我原想趁大家都不在的时候,把装着贺卡的饼干悄悄放在王希办公室里,但王希办公室的大门始终紧锁的。
真倒霉!
我好像被关在动物园里的困兽一样烦躁又心慌。我不断借着喝水的名义从王希办公室门口走过,第五次经过的时候,李媛媛很紧张地问我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我只好笑呵呵地说今天的水特别好喝,然后尴尬回到座位上。
我感觉到大家看我的眼神分外奇怪,而一上午居然没人敢倒水了。
他们都不口渴吗?我奇怪地想。
这个问题没纠结太久,因为我一上午就忙着上厕所了,以至于王希到办公室我都来不及第一时间冲进去。我看着他办公室里始终人来人往,丧失了开始的勇气,而在我的纠结中,午饭时间就快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把饼干藏在文件夹下,进了王希的办公室,闪烁其词:“王总,有些文件请您签字。”
“放那吧。”
王希正在忙,头都没抬起来,真是白瞎了我精心化的妆容和精致的发型——他甚至连我换了新香水都不知道!我一咬牙,走近了一些,低下头说:“王总,这些是急件。”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看文件。他看得很认真,签了名后把文件递给我,而我还是不走。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王总,你、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
“那你还没吃午饭吧。”
“到底有什么事?”王希皱起了眉。
“这是我做的饼干你可以拿来吃呵呵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带给你吃。”
我不加标点地说完一句话,把饼干放在他桌上然后拔腿就跑,因为不这样的话,我会丧失说话的勇气。我就好像等待判刑的囚犯一样,期待着他的反应,但等待许久手机和QQ都是静悄悄的,一点都没有王希大彻大悟后来热情表白的迹象。
就在我怀疑手机是不是出了问题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我看到来电人是陈怡,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望,接通以后轻声问:“找我干嘛,我上班呢。”
“你是不是丢了一只猫?”
“嗯,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公司楼下看到一只差不多的。这猫已经被我捉住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现在就来!”
我说着,挂断电话,急忙下楼去。陈怡在大堂等我,手里果然抱着一只花色和跳跳极为相同的猫。我兴奋地冲了过去,然后郁闷地说:“不是跳跳。”
“啊,你确定吗?”陈怡失望地问。
“嗯。跳跳的眼睛是灰色的,这只猫的眼睛是黄色,不是它。”
“真可惜。那我放了它吧。”
“等等。”
我说着,拿出了一袋饼干,放一个在手心。小猫怯怯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吃了一口,小舌头舔得我的手又酥又痒,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放了它吧。”
陈怡失望地把它放了,而我只会比他更沮丧。我问:“你是在哪里看到我的寻猫启事的?”
“网上啊。我看那电话号码很熟悉,一查还真是你。我一直留心帮你找猫,今天以为能找到,唉。”他一脸郁闷。
我倒是没想到陈怡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客气地说:“不管怎么样,真是谢谢你了。对了,这是我做的,你尝尝。”
我说着,把饼干递给陈怡,他惊讶地问:“你还会做饼干?”
“是啊,我会的可多呢。”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这饼干是我昨天做的半成功品,品相不如给王希的好,打算带来自己吃。
陈怡收到礼物很高兴,一把抓住我的手:“盼盼,你实在太贤惠,太善解人意了。想不到我还能吃到真正的爱心饼干,呜呜……”
“喂,只是饼干罢了,你反应要不要那么大啊!”
“可这是除了妈妈之外,第一个人做东西给我吃。盼盼,你真像我……”
“闭嘴!”
我感觉陈怡下一句不会是好话,急忙阻止,想立马走人——虽说我和陈怡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他毕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看到他就会想起曾经的悲剧,所以和他站在一起到底还是挺别扭的。
我装模作样地看看时间:“不和你说了,我还要上班,有空打电话约你出来吃饭啊。”
“嗯!盼盼再见!”陈怡笑容满面对我挥手,好像我真的会找他似的。
我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好像看到了王希的身影。我心里一紧,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又不见了——所以说,我想他都想到有幻觉了吗?我心事重重回到公司,把盒饭去前台热了以后就往座位上走。
路过李媛媛那的时候,我发现她又在吃什么,顺便瞥了一眼,然后僵住了。我问:“李媛媛,你吃的是什么啊?”
“饼干啊。”
“你买的吗?”
“不,是王总刚给我的,让我和大家分。你要不要来一块?”
李媛媛说着,递了一块饼干给我,我觉得那饼干的唇角正露出一丝微笑,嘲讽我的无知与奢望。
我看着四周,发现大家的嘴巴都在动,不知道我的饼干进了多少人的肚子,在他们胃壁里消化,然后在大肠里滞留……
我恨恨看着他们,大步离去,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人问我是不是又犯了神经病了。
对,我就是神经病。
我真的是一个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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