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还是摩卡吗?”
“嗯,谢谢。”我笑着说。
从健身房出来后,我带着笔记本来到了熟悉的咖啡厅。这家在郊区一个隐蔽巷子的私人咖啡店是来自台湾的漂亮女人苏珊开的,环境清幽,咖啡也好喝,而最大的好处就是来这的人不多——没有人会来这样荒凉的地方喝咖啡,除了我这样的神经病。
闻着浓浓的咖啡香,听着悠扬的轻音乐,我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不管是工作的烦心事,还是那场闹剧带来的后果,又或者是不被理解的痛楚……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我只是在这里喝咖啡,晒太阳。
门又开了。
我下意识往门外看去,暗暗猜测这个时间来这的会是无所事事的贵妇,又或者是闲的发慌学生妹,没想到见到的居然是他。
“顾盼?”他看到了我,喊我的名字。
“Hi。”
我觉得手都开始发颤,真的没想到他会记住我的名字。在那瞬间,我第一反应就是后悔今天穿着土黄色的西装和黑色的西裤,简直就好像一头灰头土脸的黄鼠狼!
我是那么想跑到洗手间,给嘴唇画点色彩,不要让自己那么黯淡无光。可是,我只能僵硬地坐着,就好像面对老师的学生一样手足无措。
王亚伦在我面前坐下。他点的是黑咖啡,我发现他拿着杯子的手指真的很好看。我努力深呼吸,颤抖着声音和曾经的男神搭讪:“你……你是来这附近办事的吗?”
“不,来喝咖啡。”他笑着说。
“啊?你特意过来喝咖啡?”
“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苏珊。”
王亚伦说着,看着苏珊,而苏珊对我们笑着点点头。我惊讶极了,忘记了紧张:“你经常来这里吗?”
“是的。你好像也经常来?”
“我一般下午来。”
“我更喜欢晚上来这,怪不得我们之前没遇到过。”他拍拍额头。
“真是太巧了。”我感慨地说。
“是啊。很巧,顾盼。”
王亚伦的话让我的心猛地一跳。我出神看着杯子,不敢说话,心中想的却是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自杀未遂的丢脸事。
上帝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因为王亚伦委婉地问:“听说你不在家里住了,是因为身体原因吗?”
“你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要把大家聚集起来骂了个遍,或者问我为什么要想离家出走。没关系,真的,你问吧。”
我耸耸肩,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笑着看着王亚伦。王亚伦皱着眉说:“顾盼,我是在关心你。”
“啊哈,谢谢,来自姐夫的关心吗?抱歉我给你未来的岳父家丢人了。”
“不是来自姐夫的关心,是来自同样喜欢这家咖啡店的有缘人的关心。顾盼,我相信你这样做是有自己的原因。可不管怎么样,你没离开我们,这真好。”
王亚伦盯着我的眼睛,脸上是温和的微笑。我只觉得心被轻柔的羽毛拂过,酥软成了一片。
不被责骂,不被厌恶,而是被信任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可惜这个信任我的人是姐姐的男友。
我垂下眼眸,没说话,但是已经不排斥王亚伦的“关心”了。我们天南地北地瞎扯了很多,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我们一起起身,他抢着买单,然后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坐地铁就好,谢谢。”我坚决地说。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可以留个手机号码吗,有空找你出来吃饭。”
“好啊。”
我爽快地告诉了他手机号码,坐地铁回公司,而大家已经齐聚会议室讨论汪总的方案了。
在新方案里,汪总会在礼炮声中,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如同女王一样出场,光芒可照日月,寿与天齐。定了方案后,大家纷纷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稀稀疏疏下班回家,而我下楼买了咖啡和盒饭,为晚上的加班做好充分准备。
夜幕降临,我在电脑前奋笔疾书。音箱放着凄美的“小白菜”,因为我要写的就是有关于一个女人怎么成长成女老板的苦情史。
她,美丽温柔,才华横溢,令集团老总、军区高干、放荡浪子、有为青年、大龄富商都一见倾心,可她坚持自我,坚持靠自己闯下了一片辉煌的天空。她热爱阅读,喜欢旅游,热爱公益事业,是拥有最好品味的完美女性……
“还没走?”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我吓了一跳,咖啡都洒在了键盘上。我手忙脚乱地抓起咖啡杯,苦着脸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王希,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骂他。
我四处找抹布擦键盘,他递给我一包纸巾:“快擦吧,我想键盘不喜欢喝咖啡。”
是啊,它们挑食,爱喝牛奶!
我沉默地把键盘擦干净,然后带着它往外走。在我即将到达洗手间的时候,王希问:“顾盼,你要干什么?”
“洗键盘啊。”我说。
“顾盼,你是别家公司的卧底吗?”
“什么啊……”
“键盘进水了就不能用了,只能阴干,这个你都不知道?”
我心虚地摇头。
“那我现在怎么办?”
“先用别人的电脑吧。”
“他们都有开机密码。要么我拆了他们的键盘?”
王希看了我很久。他说:“我的笔记本给你。”
“那你用什么?”我问。
“台式机。”
王希把笔记本开机后给我,然后自己去办公室,他办公室的灯也亮了起来。
看来他今天也要加班。我快活地想着。
因为一个在办公室里,一个在格子间的缘故,我和王希孤男寡女地相处并没感觉到什么尴尬,我压根儿就忘记了有他这个人。
音箱里不断放着各种悲苦的音乐,当放到二泉映月的时候王希出来了。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请问,你能把音乐关了吗?”
“王总,这不是上班时间。我有我的自由。”我说。
《完美的说话艺术》并不是针对他的,因为我不喜欢他。从他相亲5分钟就不见了踪影那刻起,我发誓和他的关系一辈子就只能是仇人。
虽然为了养活自己,我不得不在他手下干活,但这并不妨碍我让他不高兴。
伤害少女纯真心灵的家伙该受天谴。
我以为他会放弃,或者会用大内总管的威严逼我关音乐,但我猜错了。他说:“你是要逼我买韭菜饼过来?”
……
世界上真没人比他更讨厌了。我恨恨关了音乐。
“写得怎么样了?”他问我。
“还有三分之二。”
“今晚能写完吗?”
“可以。”
我继续投身到苦情戏的创作中去,把PPT做完的时候已经是午夜2点了。要是以前,妈妈的电话早就会把手机打爆了,可现在没有任何人找我,这让我觉得很不适应。我甚至有了一种被忽视的感觉。
我突然不知道下一站的目的地在哪里,精神又因为大脑的高度运转出奇亢奋,所以干脆从抽屉里拿出今天刚买的手工材料。我认真地对着说明书做着棉布娃娃,王希突然出现,吓得我把针都刺进了娃娃里。
“王总,你……你还没走吗?”
责备的话在嘴边生生变成了包含礼貌的问句,我觉得我的反应速度越来越快了。他看着娃娃,深吸一口气:“顾盼,你在做什么?”
“娃娃啊。像不像周语嫣?”我举起半成品问他。
王希的语调非常奇怪:“你……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娃娃?”
我一边把针拔了出来,一边说:“我早上听她说,她女儿的家庭作业是做一个手工娃娃,她的手工不好,我就帮她做了,想给她一个惊喜。”
“那你为什么要做她的样子?”
“这样她女儿抱起来更有感觉,她也会感觉到我的诚意。”我兴奋地说。
王希看了我许久,最后抢过娃娃,放进了我的抽屉:“走吧,时间不早了。”
“可我还没做完……”
“不走的话电费你交。”
……
于是,我们一起关灯下楼。电梯里,王希问:“要我送你回家吗?”
“嗯……会不会太麻烦?”我犹豫地问。
“没关系。毕竟你是女人。”
“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是你的错觉。”王希看着远方,没有看我一眼。
这个点地铁都停了,我想了想就答应了。王希和我一起走到了地下车库,我见他后座都堆着东西,很不情愿地坐到了副驾的位子上,有一种被他占了便宜的感觉。我刚坐下,王希就说:“这车有点问题,我打算明天去检修。”
“啊?有什么问题?”我怕了。
“有时候发动不起来,有时候会门锁过很久才打开。”
“哦。”
这些问题和安全的关系并不大,但我开始害怕了起来。我后悔坐上了他的车。现在也不能说不坐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说:“走吧。”
“嗯。”
王希说着,开始发动车子,但车子纹丝不动。他又试了几次,然后懊恼地说:“又坏了。”
“哈,只要门不坏就好。走回去吧。”
王希车子坏了让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欢乐,而这快乐的源泉是小市民的仇富心理——让丫开奥迪,他怎么不开奥运呢?我面带微笑去开车门,然后发现门纹丝不动。
我看着王希,他也用力开门,然后沉默地看着我。我不敢相信心里的预感,颤抖着问:“门不是坏了吧?”
“好像是这样。”他悠悠地说。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强烈到我恨不得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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