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念头转得飞快,朗朗答道:“白莲清涟皎洁,红莲鲜妍明媚,其实难分高下。”
婉淑微微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然后说道:“往常你犯了错,总让你抄《诫子书》、《家训》这些,如今看来是不成了,半点用处也没有。做父母的,既教管不好儿女,将来世路艰险,唯有求菩萨保佑。你去把《金刚经》抄四十遍吧,抄完再去睡觉。”
长夏顿时瞠目结舌,看向阿才想要求助,阿才也是一额汗,婉淑这时候又说:“阿才,你不看好少爷,反而帮着他欺瞒。你不识字,抄书就不用了,少爷在旁边抄,你就跟着念吧。明儿背给我听。”
两个人垂头丧气走出房门,阿才哭丧着脸:“少爷,我可是被你给害惨了。”
“往常抄书也就是抄十遍二十遍,这回抄《金刚经》抄四十遍,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哪句话说错了?”长夏也是苦闷得紧。
阿才看着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少爷,咱们花堂里,从来没有红莲,只有白的。”
“啊……”长夏顿时傻了眼。
长夏出去以后,婉淑木然坐在椅子里,端着茶盏,半天喝不下去,放回去的时候,手到底重了些,茶水漾出来泼到桌面上。一旁的丫头赶紧过来收拾了,又轻手轻脚走出去,不多时拿托盘捧着小小碗盏进来:“料是刚才茶太浓了,夫人喝不下。进了暑天容易燥热,心火上升,所以备了芙蓉莲子羹,这会也凉得差不多了,夫人喝一点,也消消食。”
婉淑接过来,看见素白瓷碗里头细细红屑与白色莲子沉浮,轻轻饮一口道:“萍儿果然有心思,这汤光是瞧着,已经叫人心里头舒坦。”
“照顾好夫人,本就是做下人的本分。”那叫做萍儿的丫头,轻巧地答了。
婉淑总算是笑起来:“这府里头,除了主子就是下人,旁人说这话也罢了,萍儿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我当你是下人看待过?”
萍儿抿嘴轻笑:“夫人待萍儿,实在跟姐妹一样。那么做妹妹的,眼看着姐姐整日里为府上各样事物拖累,心力交瘁,仔细照应着,总是应该的吧?”
婉淑笑,笑完了摇头叹息:“亏得有你这么个妹妹,偌大一个纪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也只有你,是能说话、能知我心意的人了。”
“夫人还在生少爷的气?”萍儿走上前为她揉捏肩膀,婉淑很是惬意地闭目听她说:“少爷年纪小,少不更事,贪玩调皮也是天性;虽则撒谎骗夫人,也是担心夫人生气动怒伤身。”
“你这么说,他跑出去玩还骗我,倒都是对的都是为我好?我对他严加管教,倒都是不近人情都是错的?”婉淑苦笑。
萍儿轻轻在她肩上捶一下,嗔道:“才说过没拿萍儿当下人是当姐妹一样,这会子就找茬欺压人了。夫人一片苦心,哪里会有错?”
婉淑叹气:“再怎么一片苦心,他半分不懂,我有什么法子?”
萍儿劝她:“那是少爷还小,十二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我们乡下,少爷这样大的孩子,都还拖着鼻涕玩泥巴,连学堂都不进的。跟他们一比,少爷称得上知书达理聪明懂事。”
婉淑原本愁眉深锁,也被她逗得笑出来:“你是替他说话,还是变着法损他呢?听听这倒是怎么比的,也不拿些好的来比。”然而这笑也只是转瞬,随即又是郁郁:“纪府不比别家,看着是荣华富贵,可是从来见不得人的事多着去了。我又能支撑到几时?将来唯一依靠的,还不是只有他。可他这漫无半点心机,又不求上进的样子,叫我怎么能不揪心?”
“夫人再辛苦几年,少爷很快长大了,那时候必然懂得夫人的难处,会为夫人排忧解难。”
“怕只怕,等不及他风平浪静地长大。今天来的那个,你也看见了,能是什么善茬?本来我也不至于怕了她,可是她肚子里那个,却实在是要命的杀手锏。府里头这些,我是千防万防,总算只有长夏一个男丁,二房长琴一个丫头,成不了气候。可谁知道他居然能在外头给我搞出这等花样,再说这回谁知道是男是女,老爷怎么想,风往哪边吹?纪府还能有多少留给长夏?”
一晚上扯了许多废话,到这里终于进入正题,萍儿屏着气问:“那这孩子,是不能留?”
“自然是不能,难道留着将来跟长夏分家产?”婉淑沉着声音道:“若是她一个人,娶进来也就罢了。头先那几个——这不刚刚半个月,哪一个他纪伦要娶,我说过不许?以为他心里有点分寸,想不到越惯着他越发不知道轻重。能让外头的野女人带着肚子里的孽种找上门来!他不顾纪家的颜面家风也就罢了,连长夏也不顾了。我还顾什么情面,对他的孽种手下留情!”
“夫人,是打算……?”
“这事突然而至,我还真没打算好。尤其那女人不是善茬,不像府里头这几个好对付。”婉淑反问她:“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办合适?”
萍儿笑起来:“夫人故意考人是吧?左右不过是肚里一块肉,拿掉了便是。她再难对付,夫人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怕治不了她?夫人开口,什么时候去办,交给萍儿便是。”
婉淑也笑:“你倒是会耍滑头,又推回到我身上。不过说起来,什么时候去办,还真是个问题。”
萍儿不假思索:“自然是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
“要不,趁老爷回来之前?”
婉淑嗤笑:“到时候她跟老爷说,是我们做的,那可就百口莫辩了。那女人精细着呢,我们算计她,她少不得也要提防外加算计我们。到时候,毕竟是老爷的骨肉,他心里能不计较?”
“夫人。”萍儿自知说出口的话干系重大,迟疑了一下,声音压得也低:“或者下手重些,斩草除根。那女人看着就不是善茬,除掉孩子留下她,难免是个祸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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