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官商勾结,他跟巡捕房也有许多不干不净的来往。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毕竟梅青她们都是女孩子。再说他有钱有势,在建城不说是一手遮天也差不多了。”
许知远向梅青望过去,看见她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沉吟了一下说道:“没事,有我们几个在,一定保护好她们。如果纪府真对她们有非分之想,躲得过今日躲不过明日,总不能天天把她们关起来。一旦我们怕了,纪府反而更加容易得逞。而且邪不胜正,他纪伦再怎么有钱有势,我们得一学堂也不能怕了他们。回头我叫报馆的朋友写几篇文章,好好把歌舞团宣扬一下,一旦名声在外,谅他们纪府也不敢乱来。”
何老师吁一口气:“好吧,反正年轻人喜欢热闹开心,我也是知道的。难得你们几个有胆有识,可一定要把人给我保护好啊。有什么闪失,可真叫你们一个个腿打断。”
几个人笑闹着离开,许知远和梅青走在最后么。才出后台,许知远就迫不及待悄悄拉住梅青的手。梅青的脸微微红了,却没有抽开。夜色里两个人并肩,好一会许知远才开口:“梅青,我今天很开心。”
梅青含嗔瞪他一眼,作势要将手抽回去。许知远用力握得更紧:“听我说。”他摇着她的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因为,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知道像今天这样,在舞台上,所有人都看着你,而你那么美,跳得那么好,是你一直以来最向往的事。今天终于实现了,而且这只是个开始,我知道你很开心,所以我也开心。”
“说得好像你有多懂我一样。”梅青斜睨他,眼里却分明藏不住的笑。
“那当然,我懂你,就好像懂另一个我自己。”
他们慢慢地落在后面一截,刘长鑫回头想要叫梅青,却看见这副情景,笑着示意其他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然后走得更快。
那天晚上他们在源顺居闹到很晚,连最小最斯文的顾奢曼都喝了几口酒,一直捂着脸叫热,却忍不住还要喝。宋墨之板着脸把她杯子夺下来,给她倒水喝。张轩静居然反串起祝英台,捏着兰花指唱:“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意配鸳鸯。”细声细气的嗓音配上一副娇媚的神情,本来已经滑稽,偏偏许知远猛地把宋墨之推到他跟前:“愿意!愿意!”把刘长鑫和梅青笑得快要倒在桌子上。
很多年以后,重新想起那晚,每一件事许知远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得他们深夜才从源顺居走出来,长街上已经寂寥空无一人,漫天星光已经铺满,刘长鑫第一个“哇”一声叫出来。他们一齐停下来,抬起头看星光闪亮。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人说话,像是怕星光会坠落下来。
后来是顾奢曼先开口:“墨汁哥哥。”
“嗯?”
“墨汁哥哥?”
“怎么了?”
“我们现在,是跟星星站在一起吗?我感觉好像踩在云彩上面。”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扑通”一声,宋墨之紧跟着叫起来:“小曼!小曼!你是不是喝多了?早叫你不要喝酒还不听。”
许知远跟梅青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许知远拉着梅青就跑。梅青起初惊叫一声,随即跟着他一起跑。夏夜的风褪尽了暑热,在耳边呼啸来回,心在胸腔里蓬勃地跳,长街好像没有尽头。
一直跑到一个巷子口,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互相看一眼对方,又忍不住笑。笑着笑着,许知远停下来,抱住了梅青。他热的体温和气息一下子扑过来,顿时叫人觉得整个身心都是软弱无力,梅青不由自主靠在他肩头。过了很久,许知远低头吻她的发,深深出一口气,然后在她耳边说。
“我已经写信跟家里人讲了,这个暑假,我们一起回家。我要让他们都看到,这是我要娶的,以后一起相濡以沫相守到老的人。”
“梅青,我要娶你。”
梅青的身子颤了一颤,抬头看见他的眼,终于缓慢用力的点头。许知远顿时心花怒放:“你知道吗,我把你的照片寄回去给我父母看。我母亲喜欢得不得了,说是看着就有大家闺秀的气度,生得又这样美,让人一看就喜欢。我父亲还笑话她妇人之见,只重皮相,说是妍媸无论,只要能两人情投意合,琴瑟相谐,以后相互扶持到老,便是一生良偶。”他又吻一下梅青额头:“青,你放心,我家里人都是很好很开通的,断不会像旧时翁姑那样为难你。何况你这样好,他们喜欢都来不及。”
梅青轻轻捶了他一下,笑着说:“那还用你说。”
许知远一把将她搂回怀里,夜色遮掩下,他又是将梅青掩在怀中,看不清彼此神情,却以为已是心意相通。他们站的巷口,旁边植的不知什么花树,夜色里看不清楚,给风一吹,纷纷扬扬落下纸薄的花瓣,若有若无的香气,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这几年纪伦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渐渐往建城之外扩张,于是一年里头倒有三季多的时间不在建城,所以难得回来一次,便成了府里头第一等大事。一早上府里下人靠在墙根阴凉处眯着眼偷懒打个小盹,迷糊间觉得有人站到跟前,抬眼一看,魂吓丢一半,站起来哆嗦着叫一声:“老爷回来了。”
纪府的花厅在婉淑日日念经的佛堂前面,花木扶疏,藤萝掩映遮下大片阴凉,又有流水曲折蜿蜒,是整座纪府最清凉的所在。与佛堂相距不过两三丈,婉淑得知消息,又念完一段《地藏菩萨本愿经》,这才起来净手,由萍儿扶着去往花厅。这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辰都不到,结果离花厅还老远,就听见四夫人——便是万秀河来头前新娶的那位,本来也是戏班子里头出名的旦角,一向说话莺声呖呖,婉转动听,这会正自跟纪伦问个不休,无非是淮州风土人情,末了叹一句:“新婚一别,便是数月,我想着大约是淮州有解语花,所以让老爷流连忘返,却叫人日夜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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