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事

“才不是。”顾奢曼认真地说：“你本来就有天分，身段样貌样样都好。再比我们多用功，当然比谁都好。有你在，我们这第一场演出怎么都不可能差。”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者，又不是独舞，这可是我们所有人的舞蹈，光我一个人哪里能撑得起来场面”

“梅青姐你本来就有那么好。”顾奢曼整一整裙摆，吐一口气，拍拍胸口：“我还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梅青逗趣她：“怕墨水瓶子来看？”

顾奢曼脸一下子红得浓过胭脂渲染，倒是显得更娇俏艳丽，咬着嘴唇，懊丧地低头小声说：“我给他留了一张前台的票，可是他说，跟知远哥他们另外还有事情，怕是来不了。”

梅青忍着笑：“那票他要没要？”

“他说，票先留着，到时候送别人也是个人情。”

梅青终于笑出声来：“傻丫头，你不想想看，跟着许知远他们一块能干什么？还不是来看我们演出？再者他要是真不打算来，怎么还会把票留下？你等着看吧，到时候他一准跟他们一块儿坐在前边看着你呢。”

“真的？”顾奢曼一脸惊喜溢于言表，转瞬又苦恼皱眉，“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真有点紧张了。他啊，那么挑剔，到时候肯定又要说我不好。”

梅青不以为然：“怕什么？这一出我们排练过那么多遍，你就当平常排练就好，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顾奢曼艳羡地看她：“知远哥来你也这样镇定？”

梅青笑意盈盈：“我并不是为他一个人而演，他来不来，我都会好好演。”

顾奢曼看着她，若有所思：“梅青姐，我似乎明白知远哥为什么喜欢你了，你跟我们，果然不一样。”

何老师这时候叫起来：“好了好了，准备上台了。”女孩子们连忙都提起裙摆，鱼贯出去。

整个戏院从入口向舞台，所有的灯光依次熄灭，逐渐陷入黑暗。剩下舞台中央，红色丝绒的大幕，沉甸甸地坠。上面洒的碎金，微光里头依稀闪烁着细微的光。

一开始只听得讶然声四起，场中微微掀起喧闹声，四下里都是交头接耳的声音：“这怎么回事？”“怎么了，还让不让人看了？”“经理呢，怎么不来个人？”但等到所有的光全部沉没，只剩下完全的黑，渐渐的所有声息都沉寂下来。剩下的，只有黑暗和寂静。

许知远和宋墨之他们坐在前排，连一贯好动、爱和宋墨之拌嘴的张轩静，这时候也连呼吸都放平缓。睁大眼睛在黑暗中仔细寻索，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然后听见耳边一道细细的提琴声，一路上扬，不断拔高，一直攀到顶峰。这时大幕陡然拉开，所有的灯火霎时间一片通明，刺人眼目。然后音乐声陡然间如疾风骤雨，女孩子们急旋着飞扬的裙摆，如迅雷闪电，席卷整个舞台。像陡然而至的光芒一样，她们亮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却又移不开视线。张轩静看的呆了，无意识地张开嘴发出“哇”一声惊叹。

包厢里头，纪伦微微眯了眼，手指在膝头上轻轻敲打，脸上露出一丝笑：“有点意思。”

管家偷眼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发现自始至终他都只在关注着领头的梅青一个人。那种眼神，上一次他瞧见的时候，是在翠柳班到建城来，台上一出《苏三起解》，正旦唱得凄凄哀哀，虽是满脸油彩，却盖不住眼波宛转，黛眉入画长。当天纪伦也是一样，说是看戏出神，其实都专注在她身上，再后来，下了台，管家已经按纪伦的吩咐等在后台，请翠柳班赴晚宴。再后来，翠柳班离了建城，唯独正旦却没有走，留下来成了纪府的四夫人。

如今再看见纪伦同样神情，管家心下了然：纪伦对这个领舞的女子，只怕是志在必得。这些年纪伦生意渐渐做大，与婉淑也越来越势同水火，对这些女子，一半是逢场作戏，另一半怕是要气婉淑是真。这才一回来，连已经怀孕的五夫人还没见还没正经过门，如今又瞧上这个跳舞的，只怕府里头，以后是没有安生日子了。心里头暗叹一声，面子上还得恭恭敬敬问：“要不，我去订地方，等会请她们吃个饭？”

纪伦不置可否，端起旁边茶盏悠悠然吹一口：“你看着办。”管家应一声，转身离去。

许知远他们，浑然不知只在这瞬息之间，陡然出现波涛诡谲的暗涌，甚至将远比台上的剧情来得更加出彩。此刻他们仍沉浸在台上的舞蹈中，不能自拔。眼看着蝴蝶姬将匕首刺入刘长鑫饰演的少年胸膛，而后抱起永远沉睡的少年，饮下毒酒，嘴角沁出暗色的血。所有人的呼吸同音乐一样静止，只剩下开场时那一道细细的提琴声，不死不休一样地蜿蜒缠绵，终于随着蝴蝶姬的倒下，戛然而止。幕落，灯熄，一切像是回到万古洪荒前的黑暗寂灭。

灯光乍亮的那刻，音乐再次响起，却是高潮时的交响。与此同时，大红色的幕布前，女孩子们再一次疾风骤雨一样激烈地舞起来，亮烈的裙摆像是自璀璨的星空坠落大片花朵。纷纷落在梅青身边，然后静止。

台下许知远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忍不住站起身来带头鼓起掌，底下观众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舞蹈已经结束，纷纷鼓起掌来，大声叫好。梅青笑着带领大家鞠躬谢幕，离开舞台。

张轩静一边鼓掌一边对宋墨之说：“哇，真是想不到啊，小曼到了台上居然可以那么美。”

宋墨之撇嘴：“你想夸的，怕是刘长鑫吧？没看出来她演男孩子居然可以那么潇洒倜傥是吧？”嘴上虽然这样说，脸上却一直笑着，鼓掌的力道更是丝毫不比其他人差。

“哎你这人。小曼哪里不好啊？我夸一句都不行？难道她是你一个人的，只能你夸别人都不能？那也没见你平时多夸她一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