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谁也不相信

婉淑神色安详：“将来妹妹生下孩子就知道了，这养儿育女的辛苦，到生下孩儿才算开始。尤其纪府里头，偌大的家业，难保多少人惦记着，就从小小的孩子身上开始下手。”

萍儿轻咳了一声：“小彩，夫人到这时候，要喝清心汤，你去厨房端一盏来，顺便给五夫人也端一盏来。”

小彩不明就里，看看万秀河没有反应，只得应一声出去了。

待到小彩出去，婉淑吐一口气：“这时候没旁人了。长夏，见过你五姨娘，这是你爹马上回来要娶的新太太，你那个小姑娘的妈。”

长夏一惊，抬头看万秀河，却无论如何看不出她与心瓷半点相像。而婉淑的话，他一时间也不能明白，万秀河是心瓷的妈，又是他爹马上要娶的姨太太，那么，心瓷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而万秀河乍一见到长夏，又听婉淑提起心瓷，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当下还是只得微微见礼，道一声：“见过少爷。”

婉淑截口道：“妹妹是几时见过少爷的？”

“这才是头一回呢。少爷生得果然像夫人，看面相都是有福之人。”万秀河笑着说。

婉淑扬眉：“这才头一回？怎么一进府就知道让你带来的那小姑娘接近少爷，把少爷哄得团团转？大热天的每每自己跑去冰窖取了冰巴巴地送到后院去给那小姑娘，难道也是小姑娘自己天生就会这本事，不是妹妹教的？”

万秀河面色发白，转头看长夏，但见他满面羞惭，情知道多半不是假的。只得说道：“夫人这话只怕是冤枉了，打从进了府里，我跟心瓷便未碰面，何况我自己的女儿，我是知道的，天性质朴纯良，木讷简单，丝毫不懂得夫人所说的那些诱引人的手段。想来只是小孩子之间相处愉快融洽，如知己好友一般，所以少爷自发想到照顾心瓷，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难道少爷体贴细致，夫人也要怪责吗？”

她不提倒还好，婉淑冷笑道：“妹妹既然说进了府便未碰面，怎么便知道是小孩子之间相处愉快？若说不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谁能信？还说是少爷自发想到的，妹妹若是没见过没问过，怎知道不是小姑娘指使的？”

万秀河强自辩解：“我自己的女儿，十几年来，我总是知道的。况且夫人也见过，木讷得很，哪里有半点手段机心？”

“难道我的儿子，养了十几年，我便不知道？”婉淑冷冷笑道，“况且知人知面不知心，见过一面而已。谁知道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娘的既然有手段守寡尚能与人私通有孕，做女儿的，小小年纪便知道引诱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一贯端庄守礼，乍然说出这话，也是气急了。万秀河恼恨之极，却偏偏被她抓住心瓷这一把柄，无力反驳，但又不肯服输，冷声道：“周瑜打黄盖，也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夫人既认定是我女儿使手段引诱少爷，那也得少爷肯上她的当才行！”

“好啊。”婉淑虽然看着温婉，然而纪伦平时也要让她三分，何曾有人敢跟她说这样的话，怒极反笑，“妹妹这意思，将来你女儿让长夏去杀人，我不能怪她指使长夏干错事，还要怪长夏听她的话？”

“我女儿不会让人做出这样的事，至于少爷会不会碰到别的坏人，能不能分清是非黑白，那就看夫人如何管教少爷了。”万秀河傲然道。

萍儿上前道：“五太太这话，未免太不尊重夫人和少爷了吧？”

“萍儿，不用你说话！”婉淑断喝道，站起身子，“我念你怀着纪府骨肉，往后也是纪府的人，从前行径概不追究，勾引老爷的事也都作罢。但你若是怀着什么心思，连长夏也不放过，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起身离去，萍儿跟长夏忙疾步跟出去。

万秀河胸口起伏不定，怒气难抑。小彩这时候一路小跑，端着托盘进来：“汤来了……咦，夫人呢？”

万秀河一把将托盘扫落在地：“滚！”

婉淑三人回去之后，萍儿借口煮茶，自觉退了出去。剩下长夏站在底下，大气也不敢出，心中百转千回，似转过无数个念头，偏偏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婉淑看着他愣怔失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忽然垂泪：“你见也见到了，现在可明白？刚才那个女人，是你爹回来以后便要娶的新的太太，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你每天去见去献殷勤的那小丫头，便是她带来的女儿。”

先前萍儿也说过，她一向对长夏严厉，久而久之难免疏离，婉淑自己思忖，的确是有些道理，加上这一番的确心中憋闷，所以流下泪来。长夏何尝见过，大吃一惊，连忙上前道：“妈你别哭，我原先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再不见她就是。”

婉淑这一哭起来，勾动无限新仇旧恨，但觉心中哀楚难抑，泪水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流，一边哽咽着说道：“你爹那些女人，我一向不愿意你离她们近，不想你沾上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可恨，今天你也看到，她是如何对待妈的，本来，这口气要忍也忍了，你爹这些年来，给我受得气哪里只这一出。可是这女人竟算计到你头上。你又半点世故不懂，人家害你，你也不知道。可你是妈最后一点希望，你要是上了她们的当，妈以后如何是好？”

纪府里头，女眷之间勾心斗角，长夏虽然年少，也并非一无所知，对此一向厌憎得很。他再怎么样，也是向着自己母亲的，万秀河的样子，他也看在眼里，此时见婉淑哭得哀切，心中纷乱如麻，再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同心瓷相处的种种，原来不过是她母亲的算计，登时说不上来是恨是气还是心伤，最后跪在婉淑面前：“妈你别哭，还有我呢。以后任谁也不能欺负你。我谁也不相信，就没人骗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