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回床上。
我好像失眠了,可以前明明从来没有过。
我搬了一张圆木凳到窗边,趴在案几上往外看。
外面的天色似乎是亮了一些。
月光在天上皎洁地晕开着,天上地上都白茫茫一片,像是下了一场没有雪花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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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胳膊有些痛,肩膀也是,大概是被裴九爷勒坏了。
一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我的心情就莫名地烦闷起来。
脸很烫,胸也闷的难受,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闻到裴九爷身上的味道。
那像是被子的味道,被太阳晒过的被子,暖洋洋,让人心安。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毕竟味道怎么会是有热度呢。
大概是魔怔了吧。
我想,我兴许不喜欢别人抱我。
但又哪里不对,因为李爷就抱过我。
冬天的时候他就会在院子里生起一堆暖热的火,然后把我揽在怀里,给我讲很多好听又好玩的故事。
阿爹也抱过我。
他总是喜欢把我搂在怀里,然后把下巴歪放在我的脑袋上,微笑着听我给他讲故事。
那时候的我明明都很开心。
想不通,怎样都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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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更烦闷了。
于是转身扑到床上,把被子窝成一团抱在怀里,然后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仍是不泄愤。
补加了几口以后,又把枕头拎起来,当作了武器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被子上。
大概是折腾的厉害,困意终于慢慢地来了。
.
只是没想到我第二天一睁眼看到仍是裴九爷。
他正在窗边的案几旁背对着我站着,旁边是常来送饭那位老仆。我看到他往老仆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老仆就双手捧着,急匆匆跑了出去。
我连忙眯上眼,尽量减慢了呼吸,依旧装睡。
他却是不走。
从窗边径直走到圆桌旁坐下。自己沏了茶,悠悠然自酌自饮着。
见他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只好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翻了身,弄出动静来提醒他。
他往我这边看,“醒了?”
“嗯。”我嗯了一声,裹着被子坐起来,揉揉眼睛看他。
可他似乎并没有要避嫌的样子,依旧事不关己地坐着。
倒是把桌上放着的一个食盒掀开来,遥遥地往我的方向一推,对我说,“刚刚送过来的。快起来吃了,一会儿可该凉了。”
我有些不满,低声说,“出去。”
“啊?”
他耳聋了。
我偏过头不去理他。
他又笑起来喊,“那转过去,转过去。我转过去总行了吧?”说完他还真的转过身背对着我,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我气急,抓着身侧的枕头就丢了过去。
那枕头不偏不倚,一下子就砸中了他的脑袋。
他仍是嘿嘿笑两声,把枕头捡起来,拍打干净了转身丢回来。在膝盖上面撑一只胳膊,两腿分的也开,大咧咧坐着,嘴里胡言说,“你就这么想我?大清早的就给我送礼?嘿嘿,不过下次得记得换样,把自己扔过来多好。九爷我保证能接住喽。”
我倒是没多注意他都说了些什么,因为看到枕头击中他的时候,我很是吃了一惊。
我总觉得他毕竟是个能跟公屠雄比肩的高手,应该很轻易就躲过去。没想到连软绵绵的枕头都能打中他,早知道把红鸳丢过去好了,肯定能一剑刺死他。
要不以后再试试,我开始盘算,也许在暗器上下毒,会比往他的酒下毒更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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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想什么呢又,”大概是看我走神,他拍了拍手把我叫回来。见我刚睡醒反应的迟缓样子,又嘿嘿笑两声,“得,我出去。你慢慢穿衣服,这下总好了吧?”
“门。”我又叫住他,指了指门。
“知道知道,事儿真他娘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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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好衣服,那位老仆也已经领着两个丫鬟把洗脸的水都送了过来。
我刻意拖延了洗脸梳头的时间,看着窗户上他的影子在外面不耐烦地晃来晃去的时候,忍不住心里偷笑。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老仆和丫鬟们抱着被子和枕头出去的时候,裴九爷才黑着脸从外面推门进来。“真他娘的嘿,娘们洗个脸比洗澡还麻烦。”
他还这样,说话总是那么粗俗。
我没有理他。
他自顾自在桌边坐下了。
饭菜有些凉了。
他只得又叫人重做了一份,然后仍在这里跟我一起吃。
.
我原以为他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可结果他吃完就走了,什么其他的话也没多说,莫名其妙的,就跟他莫名其妙地过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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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裴九爷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每次我再去湖边,他几乎都会在那里等着。
依旧是跟之前一样地动作,抱着胳膊,倚着柳树。明明是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可一见我来脸上就咧开着笑,一副欢喜样子。
开始的时候我还总是回头望,觉得他是不是看我身后的什么东西。后来慢慢才确定了,他就是一直盯着我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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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挺喜欢看他笑。
因为他笑的时候,平时精悍的眼神就收起来了.眉毛低顺,眼睛也眯着,目光清澈的就像个孩子。
那样子一开始总让人觉得他纯良又无辜。
可是后来看的多了,慢慢就觉得......
就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浑身都在冒着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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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再那么害怕他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功力又变强了?
于是我再练琴的时候偶尔也会加两支杀人的曲子,然后偷偷地观察他的反应。
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还有些时候他也会直接睡过去,在柳树底下新建起的石阶上悠然卧着。
我发现他其实并不怎么懂音律,大概只能分辨出弹得好与不好。从他听琴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况且有时候我弹错了,他也浑然不觉。
可既然他听不懂,为什么还要常常去思春苑去听那里的头牌弹琴?
又或者,他真的喜欢附庸风雅。
那么他常来听我弹琴也就很好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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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他好像一直也没有解释为什么那晚会突然抱我。
不过至少他没再做什么过分的动作,甚至比之前还要收敛了不少。因此我觉得他大概是因为上次他喝醉了。
男人总是爱喝醉。
真是不明白。一杯用粮食浸泡出来的水,难道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
而且明明知道会醉,仍然有很多人乐此不疲地相互举杯。
男人真是蠢,我又回头看了眼裴九爷,补充,特别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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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李爷说过,醉酒的时候人们总是爱出丑态。
但是细分起来又不一样,有的人喝醉到头就睡,有的人喝醉却吵闹个不停。也有一些胆小的,醉了酒就天不怕地不怕,而一些胆大的,喝醉了反而喜欢抱头大哭。
我不知道裴九爷醉的厉害的时候会是哪种样子。
我希望是第一种,因为那样的话,我杀起来就简单多了。
我总觉得杀他我要尽快下手,拖得时间越久,我的心就提的越紧。
所以,当裴九爷又一次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主动走到他的身前。
我说,“我想喝酒。”
然后他就笑了。
笑得......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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