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爷抱着胳膊,倚在车厢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似乎更得意了,又嘿嘿笑着,“你再不亲,老子就自己动手了哈。”
前面的马忽然嘶鸣起来,然后车厢摇晃了一下便慢悠悠停了,“老爷,到了。”马夫说。
我一愣,立刻就要起身往外去。他又一把把我拉回去。脑袋直接撞在他的胸口上,痛得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你怎么老爱哭。”他正要把我拉起来,忽然又把我按回去,抬手就要扯我的衣领。
我吓了一跳,死死地揪着衣领,求饶一样抬眼看他。
这次我知道自己是真哭了。
眼泪流进了嘴里,咸咸的,还带着些涩。
“嘿,你别哭啊倒是,老子又没打算把你怎么样。”他收回了手坐回去,哭笑不得的样子。
我也讨厌自己懦弱的样子。但是眼泪总是止不住。
我从爬起来,重新坐回位子上,捂着嘴努力忍住,肩膀仍然是抽抽嗒嗒地抖个不停。
裴九爷这会儿不笑了。
一手摸着脑袋,大概是脑袋,我的眼睛被眼泪糊住了,看不清。他说,“得得得,你可别哭了。我又没干什么。”
我觉得他大概是被我哭的心烦了。
因为他一直晃来晃去的,可又不像,他用力挠了挠脑袋,手脚没处安放一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操!行了,还没完了。”他似乎又开始发起怒,然后又骂人,“老子刚才就是看你肩上好像有伤,就帮你看看。我要是真想动你,还用的着等到现在?”
伤?
可我明明没受伤。
狡辩。
我慢慢地也忍住了,至少抽泣的幅度小了些。
“我没...没受伤。”我控诉一样望着他,咬紧了嘴唇。
可音调似乎变了形,跟着我的肩膀一起抖了起来。
我好像有些喘不动气。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明明是在指责他,却因为用的哭腔,声音听起来显得那样懦弱不堪。
为什么人会哭呢?
猫狗就不会,然后它们就活的很开心。
人真是没用。
裴九爷瞪大了眼睛看我,一副笃信的样子,“老子骗你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忽然感觉,他好像比我还要慌张。
可是他明明刚才还在骂。
我觉得他可能真的像个蛤蟆,总是喜欢用很大的声音与佯怒来掩饰自己。
我低下头没去理会他。
他也没再跟我说什么。
只是抬抬手,有些烦地对外面喊,“回去吧,不买了。”
.
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就像我们出发时的样子。
马车又开始动起来。
马蹄哒哒哒的响。
我们回去了。
衣服并没有买成。
.
他下车的时候脾气好像很大,手握成拳,狠狠地捶在车厢没门的门框上,咚的一声巨响。
我又吓了一跳,脚一抽,往回收的时候撞在车厢上。
有些疼。
他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嘴皮动了动,然后什么也没说。
.
我是一个人回的房间。
他没跟我一起。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径直回了正院。
一直到他消失在门后他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也没回头。
应该是没回头,我不知道。
可是如果我没回头,那我又是怎么知道他一直没回头的呢?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很不舒服。
我觉得我刚刚可能是希望他回头看我的。
可是,我为什么会希望他回头看我呢?
想不通。
我总是想不通。
.
妆盒很重。
我一个人把它抱回房间,然后摆在桌子上。自己搬了个木凳过来,趴在桌子上围着它仔细端详了好久。
这个盒子是很漂亮的,方形的。大小的话,大概和我坐的圆木凳差不多大。上面雕着很多很好看的花纹,像是牡丹,又像是兰花。
我忽然就笑起来,因为我明明不知道兰花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有妆粉和胭脂。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只黛笔,枣红色的,上面有着好看的木纹。笔尖是青白的。我拿指尖触摸了下,软软的,很是舒服。
然后还有各色的胭脂,
可是这里没有镜子。
我每天洗脸的时候,他们都是把毛巾与铜镜一起带过来的。
一想到镜子,我倒忽然想起之前马车上的事情。兴许我的肩伤真的有伤?
我不知道,沐浴的时候也总没有镜子。
我跑到床边去,脱下自己的半边衣领来,掰着自己的肩膀,弯起脖子来查看,似乎真的有些淤青的样子。
我忽然听到了一声咳嗽。
裴九爷正站在门口。
我慌忙套好衣服,然后警示地抬起眼睛瞪他。
他却若无其事地站着,抱着胳膊,用下巴指指门,“门没关。”
没关吗?
我不记得。
可是总不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别人的房间。
我仍然是要瞪他,却又半路低下头,莫名心虚起来。
我想我大概是怕他生气。马车上他就是莫名其妙就发火的。
那明明不是我的错。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在生气,我听见他的声音像是在笑。
他说,“现在知道老子没骗你了吧。”
“嗯?”
“刚才说你肩上有伤你还不信,还哭。再哭一个我看看。”他伸手示意我过去。
我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一会儿。
又好像并没有。
等我回神的时候我就已经站在他的身前了。
他伸手过来,又要解我的衣领。
这次我没有拦。
但是我有用手揪着另一边的衣领。
他动作似乎也很轻,小心翼翼的样子。难见的温柔。
我几乎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钟鼓一样的洪亮。
可这种安静只维持了一会儿,看到我肩膀的时候,他脸色忽然就变得凶狠起来。
“操!谁打的?”他又开始骂起来。
“嗯?”我仔细想了想,并没有想到什么。我几乎是不与别人接触的,最近见过的人,除了裴九爷就只有玉桐一个。
可她并没有碰我。
“没人打我。”我说。
“没人打。合着这瘀伤是你自己撞的?”他气恼地扳着我的肩膀把我转一圈。忽然疑惑地抽了口气,“别是我那晚给压的吧?”
“嗯?”
“没事。”他又莫名地高兴起来,嘴都合不拢的样子。
他从腰带拿出一瓶药来,嘴咬开了就要往我肩上摸。
我看着他小心地帮我抹药,眨眨眼,困惑不解。
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生气,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气消。
.
药膏是凉的
他的手却总是很烫。
我的脸忽然也跟着烫起来。
我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别动。”他低着头看我一眼,又嘿嘿笑起来,“你怎么那么容易脸红,还他妈那么爱哭。”
他又问,“哎,我大哥真的是你杀的?”
我点点头说,“嗯。”
“那我不信。”他脸上笑意加大了些,抹完药替我把衣领整好。然后低下头,鼻子几乎碰在一起。“你讲实话。我大哥真是死在你手里的?”
“...嗯。”
吧。
我有些心虚。我觉得应该是算的,虽然我并没有动手,但人总是我引出去的。
大概是我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又怀疑说,“我还真不信。就你这小身子骨,碰一下就自个儿得个伤。还杀他?你哪来那么大本事。”
我有些气恼起来,又觉得自己被人小瞧了,禁不住就要争辩,“人是我叫出去的。”
“所以不是你动的手呗?”他笑得更开心了,孩子一样的表情。
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动的手有那么重要,以至于他要一直追问。
我再问他,他也不肯解释,倒是把目光转向了桌子上打开的妆盒。
“喜欢吗?”
“.......嗯。”
我点点头,奇怪地看着他。
我总觉得他话题跳转的似乎也很快。之前明明还在跟我争公屠雄的死因。
“来,画一个我看看。”他似乎比我还兴奋。
“不化。”我又没用过,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用。
“快快,画一个。听话。”
我摇头说。“我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他却是不肯听。高我快两个脑袋的魁梧身材一下子坐在桌子上,拉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拉近了,“那行,你过来,我给你画。”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