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长宁公主的纸鸢连续三次跌入水中,在放纸鸢的时候撞倒好几个宫女,自身还从假山上摔下来跌伤了腿,人人都吓得要命,然而公主却满面笑容全然不计较,简直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我会来的。”长宁公主想着,多么好听的四个字。她长到十三岁,听过无数好听的话,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光艳动天下之类,统统比不上这四个字。
和喜欢的人享有未来,这是多么隆重而盛大的喜悦。
那天之后,她躺在宫里休养腿伤,她一边养伤,一边怨恨时间,每天掰着指头数数,离十六岁还有多远。
然而,当她终于算清楚还有九百七十三天的时候,她却突然听到了他辞职离去的消息。她从床上猛然爬起来,连衣服鞋袜都没穿,也顾不得腿上的伤,便疾疾奔到太极殿里。
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却不是他,是那个当日被簇拥在御花园的谢蕴。
谢蕴望到她的时候,先是一惊,接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疾步向她走过来:“微臣不才,以后要为长宁公主……”
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她连珠炮般的声音不耐烦地打断:“梅大人呢?在这里的,不该是梅大人么?梅大人在哪里,是不是你把梅大人赶走了……”
谢蕴被她一迭声地质问弄得不知所措,这个传闻中顽劣任性的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公主终究未找到他。她也未再去太极殿上课,她想要见的那个人已然不在那里了。
她很是沮丧了一些日子,然而,却又抱着极壮大的希望——他说过他会来的,会来做她的驸马。她会等到他来娶她的那一日,她要成为晋朝最美的公主,世间最好的女子。
她要等他,等他来做她的驸马。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公主将贤良淑德的形象保持到了十六岁第一次大婚,引得群臣为之侧目。期间拒绝了数位外族王子的求婚。
公主的第一任驸马便是那位谢蕴,人人都称赞他英俊风流,才华出众,其实直到他死的那一刻,她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记清。
她想着公主大婚会昭告天下,她虽然找不到他,但是他一定会知晓,那么他便应该回来找她。他应该不舍得她嫁给别的男人。
然而,他却未来。一直未来。他没遵守诺言,他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而无动于衷。
大婚的那个晚上,公主在城楼上站了整整一宿。她想起从前,他一路飞奔,将她救下,那时候他多么在意她的生死。而如今,难道他不知,嫁给别人,而不是嫁给他,也就相当于站在十丈城楼之上,濒临死地吗?
自从这样的把戏玩了一次以后,她那个博爱的皇兄就再也未管过她了。身后的人跪了一地,但是无人再训斥她。
她手上攥着那只绣花鞋,在城墙上流了一夜的泪。
每个大婚的晚上,长宁公主都这样站在十丈城墙之上,等一个人抓她下来,狠狠地责备她为何如此任性。然而,那个唯一敢训斥她的人却始终未回来。
她想着倘若有一日找到了他,她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然后慢慢地原谅他。
然而,她却再得不到那样的一个机会。
四次大婚,长宁公主的希望一次比一次渺茫。她并不知那几位驸马是如何死的,她从不关心他们,甚至连面都不愿意见他们。他们唯一给她留下印象的是他们每年死一个的频率。连续四个,无一例外。每次听见他们的死讯的时候,她总是会大松一口气。
然而,当第三个驸马死了以后,她开始变得喜怒无常,纨绔浪荡,还经常折磨人。
人们口中貌美心狠的长宁公主又回来了。
公主完全无所谓,她只是想着,她会变成这样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的失约。她恨他,前所未有地恨他。
她已然二十岁了,她还有三年。她只有三年了。
而他还未回来。
如今,他已经看见了这首诗,听见了她的呼唤,如果他再不来找她,她就只好再跳一次楼了。
无论如何,她绝不会主动再向他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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