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朦胧中,她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喃喃道:“和尚,你走了没——”
然后,她看见神光坐在窗口的位置,朝阳的逆光中,只能看见他清致的轮廓,还有一颗光头。
那光头在阳光中,看起来好像一个蛋壳。
再加上他身上穿的淡金僧衣,她忍不住就吃吃笑了起来。
然后,她恍惚看见他也笑了,那笑容和朝阳的金光一起跳跃。只是,那笑转瞬即逝,他依旧保持着一种庄严而又温柔的姿态。
“我没走。”他回答道。
笑姬感觉自己胸口的位置似乎忽然被什么胀满了,酸酸的痛,又鼓鼓地动,她咽下一口口水,望着神光。
良久,她又问道:“和尚,你是不是喜欢我?”
神光顿了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善战善哉……”
笑姬坐起来,伸手在神光的光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善哉个头,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捏在一起的拇指和中指微微颤抖着,简简单单的动作,她却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完全使不上力气,她脸上的笑也在颤抖着,她感觉自己脸颊上的两块肌肉紧紧绷住了,连一个自然的笑容也撑不住了。
神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而又安宁,朝阳的阳光从窗口处洒进来。
他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阴影里。
良久,他说道:“阿弥陀佛。如果施主觉得贫僧喜欢你,能度化你,那么贫僧愿意喜欢你。”
外面的阳光似乎跳跃了一下,笑姬微微眯缝了眼睛,眼前那个光头上的疤痕,忽然变大了一些,也闪烁着点点金光,她浑身的气好像被放空了一般,那只一直捏在一起的指尖也松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面坐了一点,刚才脸上那两块紧张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淡淡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神光头上的金光晃了晃,望着笑姬:“施主,这是何意?”
笑姬伸手将瓷枕抱在怀里,她的指尖轻轻从瓷枕上划过,在上面划出“嗤嗤”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听起来十分刺耳。
“你准备走了么,我出去方便一下。”外面窗口下,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
阴冥冷哼一声:“别忘了,你说了今天要找时间休息。别跟我找理由。马上走!”
说着,他一脚踢开门板,拉起神光,就往外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笑姬。
目光凌厉中包含着警告。
笑姬抱着瓷枕,笑着望向他。
不避不移,不躲不闪。
神光的一只脚才刚刚跨过门槛,就听见背后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
“我不喜欢你。”
神光一顿,然后,那声音继续传来——
“你记住了。”
神光顿了顿,然后回答道:“我记住了。”
拉着他的阴冥,感觉他好像踉跄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又站稳了,朝阳的光芒忽然盛大,丝丝金光好像一柄划开的利剑,在门槛上划开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他才刚刚跨出去,却听得笑姬的笑声——
“但是,我们可以玩玩。你觉得怎样?”
神光一个趔趄。
当天晚上,神光来得很晚,脸上带着疲惫,笑姬淡淡笑道:“和尚,你遇见烦心事了?”
她的笑容凉薄而无所谓,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那上挑的弧度看得人心中就是一跳,目光犀利如剑,直直刺进他心里。
神光本来不想回答的,不知怎么,她这么一问,他脱口而出:“新来的武僧不服管教,今天出了点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语气微微有些沉重,笑姬慵懒地抬了下头,头发从床上落了下去,如同一匹锦缎。
她微微笑道:“时间,地点。”
神光望着她这个笑容,心里一跳,直觉不好,反问:“什么意思?”
笑姬笑道:“新来的武僧,练功的时间,地点。”
神光望着她,半晌,声音有些迟疑和担忧:“你想干什么?这是佛门净地,你可不能……”
笑姬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得意味深长:“你别误会,我不杀和尚。我只是帮你管教一下他们。”
说着,又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保证,以德服人。”
神光望着她,她会以德服人?
第二日,天刚亮,栖霞寺东南角就传来了一阵哄闹声,乱哄哄的,吵得连练武场旁边的两根高木桩都颤悠悠的。
那两根木桩子大约一丈高,只有竹竿粗细,最上面挂着一道淡黄色的经幡。
“我来栖霞寺是来学武功的,居然让老子站桩,他妈的,老子不信,站了这桩,就了能学到啥高深武功。叫我怎么回去和我们将军交代?”
“老子要学的是降龙伏虎掌,不是这钓鱼一样的花架子……这不是钓鱼的……那那根杆子,上面还有道勾……”
“这破桩子站着有啥用,站着站着就成得道高僧了?莫非,你们这些所谓的高僧就是这么站出来了……可是,这只能站两条腿,老子可是有三条腿。”
“爷们可是有三条腿的,哪像你们这群秃驴,只有两条腿……”
“和尚,你知道第三条腿咋用不,爷晚上教你……”
一群人轰然笑开,一个淡黄僧衣的武僧,站在中间,气得面脸发红。神光站在练武场上面,正准备走下去。
忽然,从半空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这里,两条腿就够了。再闹下去,把第三条腿切了。”
人群顿时安静了,那几个闹事的武僧,四面打量一下,没看见人影。顿时,又炸了锅一般,群情激昂,义愤填膺。
“他妈的,谁敢说这话,找死了吗?也不打听爷爷是从哪里来的。”
“爷爷我上面可是有人。”
忽然,一口唾沫落在那个说”我上面有人”的武僧的光头上,那武僧猛地弹了起来,往上面一看,看见一个女子单脚站在桩子顶端,一只脚放松地翘着个二郎腿,看起来很屌的样子。
那女子笑道:“你上面有人,我知道。”
神光忽然就笑了,他跨出的脚收了回来,站在阶梯上方,静静地望着那个桩子顶端的女子。
天空蔚蓝,日光明艳,那女子身穿素色长裙,站在半空中,犹如一只即将飞翔的鸟。
“他妈的,这娘们,敢这样戏耍你爷爷。”那群武僧群情激昂地冲上去,有人试图爬上桩子去,却很快摔了下去,有人用刀枪往上扔,却准头不好,被他轻轻一拨弄,反而掉在自己身上。
还有人直接抱着桩子使劲摇晃,妄图把她摇下来。
笑姬望着他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最后,当有个龅牙的汉子,直接抱着桩子开始啃的时候,笑姬终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你这样啃,你那龅牙只会继续外翻,小心戳到你鼻子。”
那龅牙往上面看了一眼,一边继续咬,一边问道:“饿这牙,不费穿……”
哐啷一声,那龅牙掉了一颗牙,捂住嘴巴,在地上大哭起来:“你欺负人,你欺负人,不玩了,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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