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畦子要她坐下,不要总是摆出和人战斗的样子来,不要总是把神经绷得紧紧的。她说:“我只要不对着你就放松了,你能让我走吗?”
范畦子说:“我让你走啊,你以为我真能把你关起来。不过我想你走之前,我们聊一聊。聊好了,我送你走。”
于斯汀坐下来,说:“你要说什么,说吧。”
范畦子组织语言,他说:“昨天我请医生来,他说让我带你去看看。你情绪不太稳定,你自己能觉察到吗?”他难得这么字斟句酌的说话。
于斯汀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出来了?
范畦子看她不说话,又解释:“不过原医生不是这方面专家,就提个建议。要不,我们找个专家看看?你放心,原医生说了,情绪病每个人都有。我们看看也放心了。”
于斯汀想:“谁和你我们?”她说:“我情绪是有问题,早就有了,不过你没发现我的病只对着你才发作吗?”
范畦子皱眉说:“你什么意思?”于斯汀冷笑:“意思是我的病就是你引起的,有你这个源头在,我好不了。你陪我去看病,是给我看病还是害我?”
范畦子无语,头一次有了哑口无言的感觉,但是他又觉得于斯汀夸张,有这么严重吗?
她现在这副神经质的样子,真和他有那么大的关系?
他想起大学时,她青春洋溢的样子来,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她现在成了这样,他却还是多管闲事,把他留在家里,还要给她看病,他也算是有病了。
范畦子苦笑。
后来范畦子和于斯汀达成协议,他给她找个医生,第一次陪她去,如果医生说他真的不适合出现,他以后就不出现了。
于斯汀对范畦子“以后不出现”的企盼多次落空,这时已经麻木了,并不敢相信。
随后他们去看了医生。
范畦子打听到一个颇有口碑的心理医生,他果然经验丰富。
于斯汀前面看过的心理医生并不太合格也不太负责,他只是想每次写出主诉来,把结论套进病情里,再例行开一些药物,既有点走岔路,更谈不上细致入微。
可惜于斯汀不懂,有时候提出疑问来,也被他做出专业的样子打发了。
现在的医生一看,询问于斯汀的治疗过程,就知道这位医生耽误了于斯汀的病情,怪不得这么久治疗,效果不明显,于斯汀还有了药物依赖。
现在的情况有点棘手,需要一步步小心的制定治疗方案,更需要病人自己和家属配合。可是于斯汀并没有家属,她的亲人都去了,陪在身边的人竟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范畦子。
医生和于斯汀详细谈过,了解情况,又安排于斯汀去旁边一间阳光充沛放着舒缓音乐的房间休息,把范畦子叫进来,仔细和他谈过。
范畦子面对医生的询问,不知不觉中详细说明了和于斯汀的种种,也说了来之前于斯汀说的话,他问:“刘医生,我真的对她的情绪有那么大影响?她说她的病都是因为我而来,我在他身边她治不好,这是真的吗?我们是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但有这么严重吗?”
她该不会为了摆脱和我的联系,故意这么说吧。
刘医生叹气说:“心理病,身边的人,重要的人,想的太严重,整天紧张兮兮提心吊胆不行,想得太不严重,不重视病人的感受,甚至她已经清楚表达出来的,还是等闲视之,也不行。”
范畦子大惊:“医生你是说我真的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
刘医生说:“你回想你们经历的,你觉得呢?而且这种影响是负面的,可以说,全部都是负面的。我刚才和她聊过,她并没有那么坦然说出和你的事,说明她对此心有顾虑,可你可以和我这么坦荡的全部说出,因为你觉得没什么。”
范畦子说:“刘医生,你是医生,我才对你说的呀,我这不是为了给她治病配合医生吗。”
刘医生摇头:“当然你不可能和每个不认识的人都说这些。但你毫无犹豫,毫无遮拦的说出你女朋友—她应该叫你女朋友吗,你这么无所顾忌的说出她觉得羞耻不愿提及的话题,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范畦子说:“不是,医生,我陪人来看病的,你怎么研究起我来呢。”
刘医生说:“因为心理治疗比身体治疗更需要病人亲友的配合,尤其她密切接触的人。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对她产生影响,都必须重视。”
范畦子沉默了。基本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刘医生接着说:“你们两个,对同一件事的感受不同,她觉得羞耻难言,你觉得无所谓大大咧咧,可你要想,在这些事里,受害者是谁?受害者需要的最基本的要求,是对她苦难的重视,而不是轻描淡写,把她受过的罪一笔勾消,觉得她怎么那么脆弱呢,这样她心理会更失衡。而你更加如此,你是造成她心理问题的源头,你继续用这种轻忽的态度对她,不重视她的感受,不如就此隔离,不要见她了。”
范畦子听到“就此隔离不要见她”八个字,连忙说:“刘医生,好的,好,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重视她,我以后对她轻拿轻放,把她当成易碎品来对待,小心翼翼一点,可以吧?”
刘医生笑起来:“这样也不对。”
他心想:“在给女孩子做心理辅导前,我看你更需要做一做辅导,好好上上课。”
刘医生又和他谈了半天,最后说:“总之一句话,重视她这个人,重视她的感受,尊重她,这是最基本你要做到的,没有这些,你不能陪她身边,而且我说实话,没有这些,你们无法相处,无法走下去。”
范畦子嘴硬说:“医生,我没想和她一直走下去,我就是毕竟和她好过一场,不忍心看她这样,陪她治好病,我们就各走各路了。”
医生摇头而笑,说:“好,那也没关系,那么就算是暂时相处,你也必须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尊重她,你是她病情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对她的好转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希望你明白,如果在治疗过程中,有什么问题,你也要及时和我沟通。”
范畦子答应了。叫了于斯汀离开,回家的一路上,都在想医生的话。
回家后,他对于斯汀说:“刘医生和我谈过了,他说你需要留在我身边,不是,是我需要留在你身边,陪你治疗。这下你得住在这儿了。”
他怕于斯汀不信,又补充:“刘医生说了,我对你病情的好转有重大作用,你不能离开我,好吧,我不能离开你,所以你让我在你身边,陪你治疗完这段时间好吗?”
于斯汀不答。他又说:“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刘医生,他确实是这样说的。”他好像把医生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作为他和于斯汀谈判的靠山了。
于斯汀根本不理睬他的建议,她说:“我为什么要和你住一起?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的病就是你造成的,你还让我和你一起,让我每天面对你,每天想起不堪的往事来。我很奇怪,你好像从来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不对,路边的小狗叫几声你都能听到,怎么我和你说话,你就充耳不闻,完全不当回事呢?你就一定要按你的想法来?”
范畦子也觉得费解,他明明是为她着想啊。
但于斯汀不领情,他没有办法,他思考医生的话,不敢再用什么强硬的手段来刺激她。
她父母俱亡,亲朋四散,他再找不到什么来拿捏她,而她现在颇有点破罐破摔的架势,他再做什么前,也有点迟疑了。
最后范畦子还是放于斯汀离开了。
目录
加书架
打赏
送月票
设置
详情页
1
张月票
2
张月票
3
张月票
4
张月票
10
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