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大风起兮

因此段默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了——他毫无原因的相信了这个邋遢大叔，可邋遢大叔的表现似乎不那么值得人信任。段默开始想念柳叶、叶星以及天命总部的那帮人，他不明白自己为啥要背井离乡躲在山沟里受罪。

唯一能够让段默生出一丝丝信心的，大概就是邋遢大叔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几天的相处下来，段默能够十分明显的感觉到——大叔身上有一种和柳青山完全不同的气质。

邋遢大叔就像是充满了魏晋风骨的放荡文人，而柳青山在段默的印象里则是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工作者。至于为什么拿柳青山做对比，大概是因为段默觉得邋遢大叔和柳青山一样给自己一种“很强，很强，强到深不可测”的感觉。

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几乎全都是“盘古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虽有盘古真人将其划分但仍不能完全隔离，阴阳二气混杂从而化育了万物。万物中阴阳比较平均的就演化成了人。至阳者化为神，阳气高于人者化为山神或灵兽。”之类的充满封建迷信思想的鬼话。由此可见，邋遢大叔更像是柳青山所说的“古典妖怪时代”的那类除妖师，段默跟着柳叶在天命耳濡目染了许久，作为接受了新时代教育的先进除妖师，自然不大爱听。

可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这一周的时间终究是熬了下来，如今段默依旧蹲在树上，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松鼠走神，消磨着大把大把的时间。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段默琢磨着，低头瞥了一眼邋遢大叔。

大叔睡得太久，似乎有些饿了，顺手从周围得老树根上拽了两根小蘑菇，径直塞进嘴里。段默看在眼里，连连咂舌。

“大叔，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段默叹息一声，顺着树干爬了下来。

“怎么？”大叔嘴里含糊的嚼着蘑菇，段默暗暗担心他会不会中毒身亡。

“我觉得你这种办法不太适合我，要不然还是放我回青城吧？”

大叔抬起眼皮扫了段默一眼，“嗯？回去继续当废物？”

“也许我真的不是这块料吧，”段默挠了挠头。“反正以前我也没什么本事，柳叶他们依然对我挺好啊。”

这句话只是照顾邋遢大叔的心情而已，段默实在不好意思说“大叔我觉得你这个办法就跟耍猴一样”。同时，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段默的心里还惦记着乔裕的事情。

距离热气球坠毁已经过去了一周，段默本来心心念念着想去寻找鼍鼓，可对于灵力的渴望让他在邋遢大叔身边当了足足七天的生物观察员。现在段默眼看邋遢大叔帮不到自己，只能把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鼍鼓的身上了。

想必天命总部早就已经在忙活着寻找乔裕，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段默居然躲在深山老林里过着野人的生活、每日以视奸小松鼠为乐，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不准走。”大叔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既然决定教你，自然要有些成果，不然说出去像什么话？我当年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能让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

段默愕然，他心想：“你脸上的泥都能搓出一颗篮球了，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头有脸的样子啊！何况没见过哪个人物会对二十岁的小姑娘起色心。”

没错，对于邋遢大叔意图对若依不轨的这件事，段默依然耿耿于怀。

只是一周前，邋遢大叔随手挥出风刃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段默也不敢造次，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大叔，你的实力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实在愚钝，没办法学会您的一招半式。不过您放心，我不知道您的来历也不知道您的身份，我段默今天从这树林子里走了之后，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您的名号！”

“那也不行。”大叔翘着脚丫子，悠然自得。

段默盯着邋遢大叔厚厚的脚皮，感觉有些进退两难。

他暗暗后悔，要是早知道这邋遢大叔是个生物学爱好者，自己说什么也不会上这趟贼船，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段默思量片刻，心中还是放不下天命众人，于是心一横牙一咬，“大叔，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想跟你学了，你可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就限制了，你能怎么样？难不成要对我这个老汉动手？”

大叔的语气着实令人火大，他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段默，而段默被气得不轻，却不敢轻举妄动。大叔翘着小拇指，对段默做出了一个鄙夷的手势，而在他的小拇指指尖上，有一阵极其细微的气流在快速翻腾。

那是一道风刃的雏形，段默只要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下一秒这道气流就会变成龙卷风，把段默绞碎。

就算再借给段默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邋遢大叔做些什么。可就让他继续等下去，段默又不太甘心——谁知道邋遢大叔要让自己在这儿待多久？万一把自己关个十年八年，自己岂不是成了现代版的鲁滨逊？

念及此处，段默悲从中来，看邋遢大叔这副模样，即使在深山老林里待个十几年也是无所谓的，可自己正值青春，这大好年华就如此虚度，无论如何也接受不来啊。

如今段默唯有大呼后悔，他后悔上了邋遢大叔的当，后悔爬上乔裕的热气球，后悔装成富二代带着若依去游乐园，总之后悔一切。

“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陪着这个脏兮兮的大叔虚度光阴。但大叔的实力的确太强了，想战胜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有把全部的精力放在逃跑上，才能有一线生还的机会。”

段默主意打定，立刻开始用言语安抚邋遢大叔，“大叔，你不用威胁我，您的实力我还不清楚么？我估计这世上只有天命的首领柳青山才能和您一教高下，而且您必定会大获全胜！”

大叔点点头，“不错。”

“您这样的传奇除妖师肯教我一招半式，我高兴还来不及，哪儿能忤逆您啊，您放心好了，刚才我只是一时冲动才会出言不逊，从今往后我绝对会对您言听计从！”

大叔对段默这话十分受用，他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牙，”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也不追究你的过错，乖乖回树上蹲着吧。”

“没问题！”段默面带微笑，大步走向了刚才那棵老树，可就在快要靠近树根的时候，段默忽然撒丫子朝远处逃去。

“大叔，我真的不想当生物学家，你放了我吧！”段默边逃边惨叫道。

大叔抬眼看了看段默的背影，轻声叹息，指尖微微一弹，便把那一道小旋风像玻璃珠一般弹了出去。

微弱的旋风居然像一片羽毛，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奔向了段默，在奔袭的过程中，旋风的体积不断扩大，迅速演变成了一道微型的龙卷风。

空气被卷积起来，极度压缩之后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白色，任谁见到这场面都不会怀疑它的破坏力。

段默已经注意到身后邋遢大叔的动作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大叔下手这么狠，那玻璃球一般的小旋风居然转眼之间成为了一道咆哮的龙卷风，简直就像是——看到一个小孩在几秒钟之内成长为中年人一样不可思议。

龙卷风在地面上切出一道长长的划痕，把周围树木全部吹的摇晃起来，那些较为孱弱的细小树枝被狠狠扯下，汇聚进了狂风之中。

段默感觉到了身后强大的吸力，他步履维艰，龙卷风却越吹越快，于是段默连忙抱住身旁一棵老树，如同树袋熊一般手脚并用紧紧搂着树干。

大叔脏兮兮的脸上似乎有几分笑意，他不慌不忙，转身背对段默，把一切都交给了那道狂风。

狂风离段默越来越近，随着风飞舞的树枝、树叶碎屑不断抽打在段默的脸上，每一块小碎屑都如刀子一般锐利，转眼间段默的脸上就满是鲜血了。

段默这才意识到，邋遢大叔好像对自己起了杀心！

如果单单只是要留住段默，根本没必要召唤这么夸张的一道狂风——段默只是个没有丝毫灵力的普通人而已，邋遢大叔的举动无异于用大炮打蚊子！

难道自己逃跑的举动惹恼了大叔，所以大叔干脆要干掉自己？

这也说不准，毕竟大叔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又法术高强，即使要杀个人也没什么。

念及此处，段默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死死扣住树干，大声吼道：“大叔，我再也不逃了，你饶了我吧！”

风声呼啸，段默的声音刚刚离开喉咙，就立刻被狂风吹散，大叔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段默在说什么。而那三四米高的龙卷风，已经绞碎了身旁几棵树，来到了段默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