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话

“所以说，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画里？”叶星缓缓问道。

柳叶耸耸肩，“谁知道呢，妖怪嘛，总是奇奇怪怪的。”

叶星揉着自己的额头，许久沉默之后终于站起身，她现在思绪纷杂，不想再和这件事情扯上任何关系。

“我会给段默提供最好的医治，你们的所有费用都算在我头上。不过现在我要回去了，我现在需要休息。”

叶星说着转身离去，柳叶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她脚步有些虚浮。

“你不会以为——我们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帮你除掉一个妖怪吧？”柳叶低声问。

叶星脚步停顿了一下，“如果需要酬劳的话，可以去我家里直接找我。我现在真的很累了。”

柳叶撇撇嘴，“加入我们吧。”

“什么？”叶星转过身，她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说——”柳叶也站了起来，走到叶星面前，盯着叶星的眼睛，“你是一个很不错的种子，要不要考虑成为一名除妖师？”

那名护士又走了回来，她现在已经确定柳叶是精神科逃出来的病患了。

“除妖师？什么意思？”叶星愣住了。

“就是和他一样啊。”柳叶朝手术室努了努嘴，“和我们一起斩妖除魔。”

叶星瞪着眼睛，目光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柳叶挠了挠头，“我们的队伍很需要你这样的土财主啊。”

叶星嘴角抽动了一下，她从小受到的优质教育让她能够在任何时候保持风度，但此时仍然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觉得——那种东西——是人类能够打败的么？”叶星尽量平和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我好像没必要和段默一样，去拿命和妖怪战斗吧?这是军队的任务吧？”

“我们就是军队啊。”柳叶恬不知耻的回答。

“你手下有多少兵？”

“段默，还有你。”

叶星终于忍不住了，她嗤笑一声，转身离去，再不想和柳叶多说一句话。“抱歉，请终止你的幻想吧。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有妖怪，也不会危及到我的生活，所以我不可能和你们这些亡命徒为伍，不可能。”

“不可能”这三个字还未落地，叶星就已经远去，她断了鞋跟的高跟鞋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医院的走廊里回荡着。

“亡命徒么——”柳叶抱着胳膊，悠悠的重复着。

天边隐隐响起一声闷雷，下了整整一夜的暴雨终于散尽了所有力气，天晴了。

手术室红色的灯光终于熄灭，接着传出一阵嘈杂的叫嚷，柳叶不再去管叶星，快步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前。

大门推开，段默一马当先跑了出来，他身后紧跟着几个医生护士，正大喊着要把段默按回床上。

“这种小伤！没问题的！我还有正事要做呢！”段默逃到柳叶身后，用柳叶的身体隔开了医生。“老大！带我走啊！他们居然把我像布娃娃一样缝来缝去！”

“你是病人家属吧？”医生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毕露，显得无比愤怒，“我严重怀疑这位病人的精神有问题！他失去了全身四分之一的血液，数次陷入休克状态，我们刚刚把他的伤口缝合好，他居然从手术台上跳下去跑了！”

“医生您别激动，他的身体比较好，如果伤势不太严重的话，其实可以让他回去静养——”柳叶尝试说服医生。

“不太严重！”医生挥舞着手里的剪刀，几乎要扎在柳叶的脸上。“他的肠子在外面挂了一晚上，你说不太严重？！”

“呃，说的也是。”柳叶尴尬笑笑，回头去看段默，段默衣服上正在渗出血迹，似乎伤口又裂开了。

“你还是听医生的吧，我可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柳叶好言相劝。

段默的脸皱成了一团废纸，他看着医生手里的剪刀，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恐惧。

“我不！”

柳叶柔声安抚，“听话。”

段默激烈反抗，“不！”

“砰！”

柳叶懒得和段默废话，一个手刀砍在了段默的后脖子上，段默应声而倒。

“医生，交给你们了。”柳叶拍拍手，“忙了一整夜，我也要休息了。”

医生看着昏倒在地的段默，不禁缩了缩脖子，“喂——如果患者有什么脑震荡或颅骨损伤之类的后遗症，我们可不负责啊……”

——

三天后。

段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缠满了绷带，正奋力的扭动着，如同一只大蛆。

“什么？！你就让她走了？！”

段默的喊声几乎让整层楼都听到，病房里的患者纷纷投来嫌弃的眼神。

柳叶连忙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小点声！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不是我寻思着——”段默一个翻身爬起来，“咱们跟了她那么久，连她上厕所用哪只手都查清楚了，最后她不加入咱们，那咱们不是白折腾么？”

柳叶却不以为然，“除妖师的宿命是注定的，她只是现在无法接受而已。等着吧，她早晚会成为我们的伙伴。”

“好吧。”既然老大都不在意，段默也无话可说，他又一头栽回床上，碎碎念着：“本来想着吊个有钱的凯子来缓解咱们的经费危机，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咱们今后怕是只能睡桥洞了啊！还除妖师呢……”

“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柳叶难得的面露难色，嗫嚅道：“话说我之前为了处理肥遗的尸体，还欠了人家好多钱——”

“那些壮汉和通讯车都是你雇的？”段默立刻明白过来，他伸手想掐死柳叶，没想到牵动了自己的伤口，立刻疼的呲牙咧嘴。“既然没钱，就不能自己动手把尸体处理掉嘛？！”

“那尸体太大了啊。”柳叶退到段默的攻击范围之外，嘿嘿笑着。

段默颓然叹息，“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你这种老大——本以为你们天命财大气粗，没想到落魄到这种程度！”

“是咱们天命。”柳叶纠正道：“虽然总部的确实力雄厚，可咱们青城支部才刚刚建立，我不想依靠总部。”

段默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打算靠自己，那就摆出认真的态度啊！”

柳叶生怕自己的唯一部下寒心，连忙安慰道：“创业嘛，前期总归是辛苦的，只要咱们吊到新的凯子——哦不，是招到新成员，就能缓解经济压力了啊。”

段默不说话，呆呆的看着窗外。他加入天命已经有些日子了，可柳叶一直没有和自己透露过太多天命的信息，甚至连像样的训练都没有进行几次。

除妖师、天命、妖怪、还有柳叶口中的超能力……

这一切就像一团迷雾，段默对迷雾一无所知，却已经深陷其中。

他唯一知道的是，天命为了应对灵气复苏后妖怪的大举入侵，正在快速扩张自己的实力，而柳叶则是接受了天命的命令，来青城建立分部、寻找合适的除妖师。

而且这仅有的一点点消息，还是出自柳叶之口——对于这个女孩，段默还是有些惧怕的。柳叶背后的秘密绝不简单，她的内心和外表简直天壤之别。

“对了，说起超能力——”段默忽然提起话头，低声问道：“之前和肥遗战斗的时候，肥遗本来想带着我飞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柳叶眼中立刻亮起了光芒，“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段默皱着眉头回忆。“当时仿佛有一只手从天上压下来，把肥遗牢牢的按住了，那感觉就像——你看过哆啦A梦么？”

“空气炮？”柳叶反问。

“对！”段默猛点头，“就像有一门空气炮从头顶打下来。”

柳叶沉吟片刻，“控制风的能力么——”

“真的有超能力？！”这次轮到段默眼露精光。

柳叶白了他一眼，“废话，你以为我在骗你？控制风的能力，倒不算很罕见，但是——”

她说着，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段默。

“看我干什么？”段默赶紧把自己藏在被窝里。

“也许是你在危急关头，无意识的使用了自己的能力。”

柳叶的语调极轻，可在段默听来如同霹雳。

“我真的有超能力？”段默伸手在虚空里一挥，“风刃！”

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有可能是叶星。”柳叶继续分析着。

段默连连摇头，“不不不，一定是我！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的身体好像非常的热——”

“和吃六味地黄丸的那次一样？”柳叶打趣。

“你还有脸说！”段默愤愤不已。

柳叶笑笑，站起身准备离开，“如果当时真的有人使用了风系能力，那就必须重视起来。你安心养伤，我去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痕迹？你以为你是法医啊？”

“使用能力，必然会引起灵气波动——总之是很高深的学问啦，和你说了也不懂。”说话间，柳叶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

“对了！”段默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呢！”

“我？”柳叶指着自己的鼻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能力是变换性别，其实，我是个汉子。”

段默恶寒。

柳叶走后，段默又赤手空拳对着墙壁挥砍了一会儿，企图发出一道风刃，然而终究一无所获，最后沉沉睡去。

他隔壁病床的大妈此时却按下了床头的急救按钮。

“医生，我们病房的这个小伙子好像是个傻子，你们要不要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