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两败俱伤

段默一直以为“万箭齐发”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可现在他明白了，这实在是最朴素的描述。

无数根羽毛微微颤抖，发出铮铮之音，几乎挤满了办公室的所有空间。

在毕方倒下的瞬间，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向叶星的身体。

“小心啊！”柳叶和段默一起喊了出来。

仅仅是一根羽毛就已经快要耗尽叶星的所有力量，现在羽毛的数量翻了无数倍，叶星更是招架不住。

她的脑海里立刻涌现出逃跑的想法，但羽毛无边无际，整座大楼都在燃烧，她怎么可能逃的出去？就算真的侥幸能够跑掉，段默和柳叶呢？这两个人早就已经超过了身体的极限，连爬起来都做不到，更不要提逃走。

“我恐怕是史上寿命最短的除妖师了——”叶星苦笑，将两只手伸出，再次凝聚出一阵阵疾风。

旋风重新呼啸起来，这次还带上了破釜沉舟的气魄——风刃随着旋风不断肆虐，将本来就千疮百孔的房间再次破坏了一番。

这间办公室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半的装潢被毕方烧掉，而另一半的装潢则被风刃绞碎，甚至连墙壁上的水泥都被一点点削了下来。

第一根羽毛，缓缓进入了风的领域。

高度凝聚的气流迅速将羽毛上的热量抽走，羽毛闪过一丝火苗，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第二根。

第三根。

随着羽毛越来越多，段默明显感觉到叶星周围的风开始紊乱起来，本来统一围绕叶星旋转的风，开始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最后渐渐消失在空气里，甚至有几道锐利的风直接朝着段默的身体冲过来，将他的皮肤划出了好几道大口子。

可段默视若无睹，因为他知道叶星此时承受的压力更大。

她正在渐渐失去对风的控制权，四散奔逃的风已经脱离的叶星的掌控。

叶星咬着牙拼命硬撑，但于事无补，风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好在羽毛的消耗速度也十分惊人，这一场拉锯战不出片刻就会决出雌雄。

段默只能在一旁加油鼓劲，大喊“坚持啊坚持！”，而毕方倒在地上也已奄奄一息——对于妖怪来说，灵力就是第二条生命，它的羽毛带走了所有灵力，现在的毕方连一只小鸡仔都不如，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了！”叶星以更大的嗓门朝段默喊着，“有本事你来啊！别躺在那里装死！”

段默嘿嘿一笑，他并不在意叶星的言语，反而高兴起来——至少叶星现在还能喊叫，这证明她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地上散落的羽毛越来越多，而叶星周围的风也越来越慢，仅仅只能包裹住她的身体而已。

小楼里的烟雾逐渐浓郁，渐渐呛得段默无法睁眼，与此同时，各个方向都传来了断裂崩塌的声音。

叶星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焦急，她大喝一声想从身体里抽出更多的力量，可脑袋却一阵眩晕，风势顿减。

“XXX！”叶星嘴里冒出一串脏话，与她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整个青城的顶级白富美现在和街头小太妹一样，瞪着眼睛想要弄死对手。

骂脏话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经过几分钟的相持之后，叶星终于显出败像，羽毛的数量明显占据了上风。

“想想办法啊！”段默连忙催促柳叶。

“我哪儿有什么办法！”柳叶也很烦躁，“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段默从来不相信造化，既然柳叶没有办法，他就只能自己开动脑筋。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毕方身上。

毕方虽然力竭，但终究还有一口气在，没了妖力的妖怪根本不那么可怕，也许能从毕方身上找到突破？

“妈的，老子先弄死你！”段默主意打定，踉跄着爬了起来，这微小的动作立刻牵动到段默身上的其他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并且长时间的失血已经让他无比虚弱，他几乎手脚并用挪到毕方身边，顺手捡起一根小臂长短的木棍，砸在了毕方的脑袋上。

这一击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根本没有任何力道。别说对手是妖怪，就算打在婴儿身上，婴儿都不会感受到疼痛。

段默却因为这一击而精神大振，他发现——毕方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坚硬，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臭王八也有软下来的时候？”段默赶紧攒足力气，狠狠砸了毕方一棍子。

毕方大概感受到了疼痛，闷哼了一声，但它没有逃走的力气，甚至连挪动一下脑袋都难以做到，只能用自己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段默。

“还敢瞪老子？”段默又一棍砸下。

连砸两棍之后，段默的身体又开始发虚，他趴在地上恢复体力，转头看着叶星那边。

叶星的疾风防线已经濒临崩溃，苦不堪言，几根羽毛甚至碰到了她的衣角，瞬间将衣服烫掉了一大片，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还挺香艳啊！”段默嘿嘿一笑，又一棍砸在毕方头上。

虽然段默每一棍的力道都不强，但积少成多，毕方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它硬拼着抬起头，嘶吼一声，一根羽毛闻声飞了回来，落入了毕方的身体里。

随着这根羽毛归来，毕方的体内终于补充了一丝妖力，它挣扎着挥动断翅，想远离凶神恶煞的段默。

段默被毕方折磨的半死，岂能这么容易就让它逃走？于是一只手死命搂住毕方的脖子，另一只手不断往毕方的脑袋上招呼着。毕方彻底没了之前的神气，一边惨叫一边又召回了十几片羽毛，不断补充着自身的妖力。

妖力一旦回归，段默就根本不是毕方的对手，同时毕方的身体也开始发烫，段默只能赶紧松开双手，连滚带爬的逃离毕方身边。

“叶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多谢！”叶星点点头，风墙和羽毛的对峙进入了收尾阶段，风墙早已稀薄几乎不可见，而羽毛的数量也只剩寥寥几十根。段默临时横插一脚，逼得毕方不得不回防，这立刻减轻了叶星的压力。

几秒钟后，随着最后一声“噗嗤”，所有的羽毛都悄然飘落地面。

柳叶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此刻终于放了下来，“成功了！”

叶星嘿嘿一笑，张开嘴，大概想说些“富家千金就是牛逼”之类的蠢话，可话未出口，身子就晃了几晃，重重栽倒在地上。

这场战斗进行到这个份儿上，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行动的能力。毕方没了之前的神气，艰难的拖动着身体想要逃离这里，而段默和柳叶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毕方离开。

天花板开始一层层的脱落，周围的墙面开始倒塌，段默深吸一口气想要站起来，但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无论如何都迈不开半步。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死在这儿了。”他的双眼被浓烟熏得通红，声音都开始嘶哑。

柳叶隔着浓烟，看不清段默的脸，还以为他哭了。“哭什么？！人固有一死！”

“老子没哭！是被烟熏的？”

两人临死前还要吵上几句，就在争吵的时候，一个女声忽然传了进来。

“段默？！”

柳叶愣了一下，“你被熏成了女人？”

“我没说话啊！”段默眯起眼睛，顺着那个女声望过去，只见办公室门口竟然有个人的身影。

是若依！

段默一拍脑袋，他居然把若依忘了！

这姑娘被打晕之后就一直躺在隔壁的房间里，看样子直到现在才醒过来。段默好像在沙漠中看到一片绿洲，连忙喊道：“在这儿！”

若依摸索着走过来，看到段默的样子立刻吓了一跳。

“别害怕！”段默一边安抚，一边把自己手里的半截木棍塞给若依，“你看到那边的怪鸟了么？打死它！”

若依顺着段默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看到了挣扎着爬行的毕方，又被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怪物？”

“来不及和你解释，快去打死它啊！”

若依已经懵了，她记得自己在晕倒之前被抓到了一个高利贷公司，怎么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段默和他的老大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个女孩不知是死是活，不远处更有一只被削断了翅膀和喙的单足怪鸟在地上爬行，这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了么？

段默心里焦急，连声催促道：“快快快！”

“哦哦——”若依怯怯的抱着棍子，小心翼翼走到毕方身边。毕方将段默等人的对话全部听到，眼看若依靠了过来，无比惊恐的想要远离她。

若依咬着牙，对准了毕方的脑袋，高高举起了棍子。

然而几秒钟后，棍子依然没有砸下去。

“可是——为什么要打死它啊？！”